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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军祝贺妻子喜得贵子时,我冷哼:我外地驻扎一年未归,你咋怀的

发布日期:2025-07-25 03:28    点击次数:178

创作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。

1985年6月,阳光洒进军服厂的每个角落。

"80年代啊,真是个让人觉醒的好时候,到处都是活力,特别珍贵。"

广播里传出春风般温暖的声音,工人们三三两两往宿舍走,准备午休。

梁泽鑫合上笔记本,把广播稿塞进手提包,结束了一天的工作。

刚走出广播站,他就瞧见树下站着个穿军装的身影。

那身军装衬得她特别精神,脸虽然冷冷的,但眼睛特别好看,既有军人的威严,又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。

"何政委在这儿等了你家梁同志一个钟头呢!"

不知谁打趣了一句,梁泽鑫这才回过神,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涟漪。

直到亲眼看见何甘棠,他才真真切切地相信,自己真的回到了四十年前。

正发着呆,何甘棠已经走到跟前,轻声问:"脸色这么差,累着了?"

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梁泽鑫心里特别不是滋味。

他们结婚就是个意外,何甘棠是为了保全名声才嫁给他的。

上辈子,就算她从来不让他碰,他也忍了,还对外说是自己不行,替她背了黑锅。

可她临死前,嘴里喊的却是别的男人的名字。

现在重活一次,难道还要过那样的日子吗?

见他发愣,何甘棠又问:"想什么呢?"

梁泽鑫勉强笑笑:"没事,回家吧。"

大夏天的,太阳晒得人发晕。

两人并肩走在厂区树荫下,时不时有工人骑着老式自行车从旁边经过。

何甘棠先开口:"来接你之前去看了爸妈,听说张阿姨家出事了,爸去帮忙,妈正闹离婚呢。"

梁泽鑫皱了皱眉。

张阿姨是岳母前妻,两人一直有联系,岳母对她有求必应。

他抬头看何甘棠的侧脸,心里特别复杂:"爸帮张阿姨不是一次两次了,有时候一个月都不着家,妈能不生气吗?"

何甘棠突然停下脚步,语气特别平静:"问题不在张阿姨,是爸妈之间没感情了。"

梁泽鑫心里一紧,手里的包攥得更紧了。

何甘棠话锋一转:"对了,你不是说要去考电视台播音员吗?准备得怎么样了?"

梁泽鑫眼神暗了下来。

他一个月前就考上了,过两天就能去上班。

她现在才问,是有多不把他放在心上?

心里一酸,眼眶就发热,梁泽鑫都不知道上辈子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
"我去开车,你在这儿等着。"

何甘棠没等他回答就走了,好像就是随口一问。

梁泽鑫站在原地,深深吸了几口气,想把胸口那股闷气压下去。

可等了半天,何甘棠也没回来。

他有点担心,顺着她走的方向找过去,刚拐个弯就看见个穿白衬衫的男人紧紧抱着何甘棠。

仔细一看,梁泽鑫呼吸都停了,腿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动。

是廖辰!

那个何甘棠爱了一辈子的男人!

只见廖辰搂着何甘棠的腰,眼泪汪汪地说:"当初家里逼我娶别人,我痛苦得得了抑郁症,到现在还在吃药。甘棠,你还爱我吗?"

梁泽鑫心口一疼,不想也不敢听何甘棠的回答。

可他还没走开,就听见风里传来何甘棠沙哑的声音:"爱。"

就这么一个字,像块大石头重重砸在梁泽鑫心上。

他知道何甘棠爱廖辰,爱了一辈子,临死都在喊"辰哥"。

实在看不下去,梁泽鑫僵硬地转身离开。

不知道走了多久,他才无力地靠在路边墙上,眼睛都红了。

重来一次,亲耳听见何甘棠说爱别人,心还是会疼。

他自嘲地笑笑,突然想通了。

与其像上辈子那样求而不得,不如放手让她自由。

梁泽鑫深吸一口气,平复心情,余光瞥见墙上的高考报名简章,眼睛突然亮了。

高考!

上辈子为了何甘棠,他高中毕业就放弃了高考!

这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!

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,既然重生了,为什么不试试高考走条新路?

梁泽鑫二话不说就去教育局报了名,然后才回军区大院。

天都黑了。

挂钟指向十一点,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
梁泽鑫在书桌前复习,一回头看见何甘棠擦着头发进来,空荡荡的客厅好像一下子挤了。

见他还没睡,何甘棠眼里闪过一丝诧异。

梁泽鑫放下笔:"去哪儿了?怎么这么晚?"

何甘棠脱着外套,语气平常:"遇见廖辰了,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大我两岁的哥哥,聊了会儿。"

梁泽鑫心里一疼:"你不是说他结婚后搬南方去了吗?"

何甘棠手顿了一下:"嗯,他妻子半年前车祸走了,家里老人没人照顾,就带着孩子回来了。"

看她眼里的同情,梁泽鑫捏着书页的手慢慢攥紧,忍不住问:"听说你们是同学,还处过对象,你现在还喜欢他吗?"

问完他就后悔了。

明明知道答案,干嘛还要自取其辱?

何甘棠皱眉看他,沉默好久才说:"泽鑫,我们才是夫妻。"

末了又补了句:"明天你休息,一起去看看爸妈吧。"

说完转身进了客房。

梁泽鑫看着关上的门,苦笑。

夫妻?

结婚就分房睡,算什么夫妻?

第二天。

一大早,梁泽鑫和何甘棠去她爸妈家,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。

还有岳母的哭喊:"我伺候你大半辈子,那个女人掉几滴眼泪,你就把棺材本都给她,让我怎么活?这婚必须离!"

"这么大岁数离什么离!再说女儿在军区当政委,管的就是作风问题,要是让人知道她连家里事都管不好,脸往哪搁?"

他立刻停下,下意识看身边脸色突变的何甘棠。

上辈子,何甘棠总说廖辰可怜,经常接济他,他从没像岳母这样闹过,觉得男人要大度,一直忍着,以为她会回头看看自己,可换来什么?

何甘棠推门进去。

梁泽鑫赶紧跟上,只见屋里一片狼藉,结婚照摔在地上,玻璃渣子到处都是。

岳母坐在沙发上哭,手被划破了在流血,岳父还在气呼呼抽烟。

何甘棠眉头紧锁。

梁泽鑫连忙拿手帕给岳母包扎:"妈,有什么事别伤着自己啊。"

刚说完,岳父就向何甘棠抱怨:"看看你妈,年纪越大脾气越臭,为点小事没完没了!"

岳母哭着喊:"我脾气臭?你把棺材本给前妻还有理了?这么爱她就跟她过去,拖着我干嘛?"

眼看又要吵起来,梁泽鑫正要劝,何甘棠突然说:"爸,妈,你们离婚吧。"

三人都愣住了。

梁泽鑫看着她,她又冷冷道:"没感情的婚姻,对你们都是折磨。"

原来在何甘棠眼里,他们的婚姻也是折磨。

梁泽鑫胸口发闷,说不出话。

直到离开父母家,回到自己家,他都缓不过来。

刚到家门口,通讯员就跑来:"何政委,有个姓廖的同志找您,说是有急事。"

"我这就去。"

说着何甘棠转身就要走。

刺激之下,梁泽鑫突然忍不住,拉住她胳膊,认真地问:"你说没感情的婚姻是折磨,那你后悔嫁给我吗?"

何甘棠诧异皱眉:"瞎想什么,我们跟爸妈不一样。"

哪不一样,她心里不也装着别人?

可没等他再问,她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叠钱票塞他手里:"这是这月津贴,缺什么就去买。"

梁泽鑫一愣,她以为他说的是钱?

看着她走远的背影,梁泽鑫心里特别无力。

她既然爱廖辰,他都暗示离婚了,为什么不干脆说开?

那晚,何甘棠果然没回来。

梁泽鑫睡得不安稳,一直在做梦。

一会儿梦见上辈子守在病床前,何甘棠抓着他手喊"辰哥"。

一会儿又梦见不久前她当面让父母离婚,理所当然地说该结束没感情的婚姻。

煎熬一整夜,第二天早上,何甘棠的通讯员来传话:"姐夫,政委说这几天有事不回来,父母那边麻烦您多跑跑。"

梁泽鑫脸色一僵。

何甘棠不回来,是因为廖辰吧。

上辈子廖辰回来后,她就三天两头不回家。

这辈子廖辰提前回来,她就提前去照顾。

压下心里的憋闷,他也没多问。

反正这辈子他决定离婚了,何甘棠和廖辰怎样都跟他没关系。

几天后。

梁泽鑫刚到广播站,就收到电视台调令。

看着努力半年的成果,他总算有点安慰,赶紧去找站长签字。

一进办公楼,就听见同事闲聊。

"听说了吗?何政委亲自给离婚的旧相好介绍工作,他俩该不会有什么吧?"

"不能吧,她对梁泽鑫多好啊。"

"好有什么用,结婚三年没孩子,听说是梁泽鑫不行,哪个女人能不在意?"

"有其父必有其女,何政委她爸不也心疼前妻,听说最近闹离婚呢!"

听着这些和上辈子一样的闲话,梁泽鑫抿唇走开。

何甘棠不让他碰,哪来的孩子?

他攥紧调令,强忍心酸去站长办公室。

"咚咚咚!"

敲开门,梁泽鑫愣住了,不仅站长在,好些天没回家的何甘棠也在。

他递上调令:"站长,我要去电视台了,麻烦签个字。"

站长瞥了一眼,没接。

梁泽鑫正疑惑,何甘棠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起。

"何政委已经把电视台唯一的主持名额给廖辰了,你的调令没用了。"

梁泽鑫如遭雷击,不敢置信地看向何甘棠:"为什么?"

何甘棠没看他,对站长说:"麻烦您了。"

说完就拉着他往外走。

刚到走廊,梁泽鑫就甩开手,心里翻江倒海:"为什么要这样?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机会努力了多久吗?"

何甘棠转身平静地说:"廖辰家里有老人孩子要养,负担重,而且他在学校做过主持,这工作最适合他。"

看她理所当然的样子,梁泽鑫心像被刀割一样疼。

何甘棠又放软语气,拍拍他肩膀:"我知道你难受,但你是军属,要有觉悟,多为群众着想。"

"廖辰要养家,你不工作我的津贴也够用。"

梁泽鑫眼眶一下子红了,狠狠推开何甘棠。

"你不是我,凭什么替我做决定?我辛苦争取的机会,你几句话就给了旧情人,还要我大度?"

越说越委屈,话也更难听:"比廖辰困难的人多了,怎么不见你帮他们?你做这些,真没私心吗?"

"梁泽鑫!"何甘棠脸色突变。

这时通讯员匆匆跑来:"政委,总部让您过去。"

气氛依旧紧张。

梁泽鑫眼泪都要出来了。

何甘棠抿抿唇,声音软下来:"这事是我不对,你想要什么补偿都行。"

说完就走了。

梁泽鑫看着她背影,自嘲地笑笑,慢慢下楼。

补偿?如果他要她的爱,她给吗?

他真佩服上辈子的自己,居然能忍几十年。

"小梁,正好有你信。"

梁泽鑫收起情绪,接过同事递来的信封:"谢谢。"

打开一看,是教委盖了章的准考证。

看到印章,他心里总算好受些。

再忍几天,等高考结束就都结束了。

于是梁泽鑫更拼命备考,除了工作就是看书做题。

一晃半个多月过去,虽然住一起,但他和何甘棠几乎没碰面。

直到这天傍晚,梁泽鑫骑车路过电视台,看见熟悉的军绿色吉普停在路边,不由得停下。

接着就看见何甘棠和廖辰从大楼里出来。

三人碰面,时间仿佛凝固了,气氛特别僵。

沉默中,廖辰先开口:"今天我加班,甘棠担心我回家不安全特意来接,泽鑫不会介意吧?"

话里带着炫耀,让梁泽鑫耳朵发疼,握车把的手不自觉收紧。

何甘棠看了眼他包里的书,走过来:"天快黑了,一起回吧。"

梁泽鑫躲开她的手,别过脸:"不用,我自己能回。"

说完骑车就往军区去。

晚风吹过他发红的眼角,他强忍心酸安慰自己。

别在意,等高考结束,马上就跟何甘棠提离婚。

天完全黑了。

梁泽鑫吃完饭在房间做题,门被轻轻推开。

余光看见何甘棠穿着常服走过来,语气特别温柔:"高考准备得怎样?要帮忙吗?"

他心里一凉,高考没几天了,现在问不觉得晚吗?

他低头翻书,淡淡地说:"不用,你有空多陪廖辰吧。"

何甘棠脸色一变:"你什么意思?"

梁泽鑫这才抬头,看她眼里的怒气,捏着书页的手紧了紧:"要没事就出去吧,我要复习。"

他的冷淡让何甘棠皱眉,几次想说话,最后气呼呼地走了。

看着她的背影,梁泽鑫垂下眼,特别累。

形同陌路的夫妻,大概就是这样吧。

一周后。

高考这天。

梁泽鑫一大早就出门,没想到刚出大院岔路口,就和人撞了个满怀。

"哗啦"一声,包掉地上,纸笔散了一地,被一只修长的手捡起来递给他。

正要道谢,发现是廖辰。

他来军区大院,除了找何甘棠还能干嘛。

梁泽鑫惦记考试,不想和他多说,接过包说了声"谢谢"就大步往校门口走。

顶着大太阳跑到学校,大部分考生都进场了,他赶紧跟上队伍。

监考老师拦住他:"准考证。"

梁泽鑫连忙摸向包的内袋,心突然一沉。

准考证不见了!

后背一阵发凉,他彻底慌了:"怎么会没有,明明放这儿的。"

他把包翻了个底朝天,就是找不到。

后面考生不满地抱怨:"别挡门口行不行?我们要考试呢!"

监考老师也不耐烦地挥手:"同学,别妨碍其他考生。"

梁泽鑫被挤得狼狈,只能低头沿路找,脑子乱成一团,想不通准考证怎么会丢。

突然,"铛铛铛"的铃声响起。

考试开始了!

他僵硬地转头,看着教室门关上,脸色惨白。

就两门考试,进不去就意味着今年大学没戏了!

这一刻,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,让他喘不过气。

所有努力都白费了。

怎么偏偏这时候丢准考证?

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,突然听见一句刺耳的话:"看来泽鑫同志高考不顺啊。"

这嘲讽让梁泽鑫停下脚步。

抬头看见廖辰站在面前,得意地晃着他的准考证:"可惜啊,这准考证你用不上了。"

梁泽鑫脸色突变,立刻明白了,攥紧拳头:"廖辰,你故意撞我偷准考证?为什么这么做?!"

廖辰走近,满脸嘲讽:"我这是帮你,你高中毕业这么多年能考出什么,别给甘棠丢脸。"

他居然承认了!

梁泽鑫怒火中烧,冲过去揪住廖辰衣领,拳头就往脸上招呼!

"你们在干什么?"

一声怒喝从背后传来,梁泽鑫转头,看见何甘棠从吉普车上下来,眉头紧锁。

他还没开口,廖辰就装出无辜样:"甘棠,我捡到泽鑫同志的准考证好心送来,他还打人。"

何甘棠立刻不赞同地看向梁泽鑫。

梁泽鑫立刻反驳:"他胡说!今天他故意撞我拿走准考证,他自己都承认了。"

"够了!"

何甘棠皱眉呵斥:"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?辰哥是什么人我最清楚,他绝不会故意刁难人。"

这一刻,梁泽鑫的心像被刺穿一样疼。

看着为何甘棠撑腰的何甘棠,他觉得自己的辩解像个笑话:"他是好人,那我呢?我辛苦准备高考,会拿这个开玩笑?"

"是不是他做什么,你都无条件相信?"

他的绝望那么明显,何甘棠怒气渐消。

“今年错过了,明年还有机会。”

她从廖辰手中拿过准考证,又提醒道:“军区电台那边催了,我先送你过去。”

廖辰点点头,偷偷向脸色苍白的梁泽鑫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,然后上了车。

何甘棠把准考证塞进梁泽鑫手里,语气坚定:“等我回去再说。”

说完,她也上了车。

梁泽鑫凝视着远去的吉普,手里捏着准考证,手不停地颤抖。

压抑了半天的泪水“啪嗒啪嗒”地落下来,模糊了准考证上的字迹。

夜深了。

月亮明亮,星星稀疏。

何甘棠忙完手头的事情,想到没能参加考试的梁泽鑫,立刻赶回家。

但一推开门,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。

借着屋檐的灯光,她看到梁泽鑫坐在地上,身边倒着三四个空酒瓶。

他衣衫不整,脸红得像喝醉了一样,眼神迷离地抬头喝酒。

何甘棠惊讶:“怎么喝这么多酒?”

先不说他从不沾酒,作为广播员,他最看重嗓子,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喝任何刺激性的东西。

听到何甘棠的声音,梁泽鑫没有看她,只是冷淡地丢出一句:“不用你管。”

何甘棠皱紧眉头,上前抢过他手里的酒:“我是你老婆,我不管你谁管你?”

梁泽鑫目光一暗,醉醺醺地抬起头,凝视着对方深沉的眼眸:“那我们离婚,你就管不着了。”

房间突然变得死寂。

何甘棠愣了半天才回过神,耐着性子把梁泽鑫扶起来:“你不会跟我离婚的。”

她坚定的语气让梁泽鑫心里莫名一空。

看着女人深不见底的眸子,他突然明白了什么,声音渐渐颤抖: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,我喜欢你?”

“知道。”

只是两个字,几乎撕裂了梁泽鑫整颗心,剧痛蔓延。

他知道何甘棠爱着廖辰,也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,所以她一辈子都没有回应他。

但现在她却告诉他,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她。

这么多年,他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藏着心思,却不知道,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。

多么可悲啊。

梁泽鑫踉跄着扶着桌子站起来,泪水在血红的眼眶里翻滚:“何甘棠,有没有人说过,你真的很残忍?”

“你”

不等女人说完,他又打断:“不错,我从前确实喜欢你,但现在离婚,也确实是认真的。”

男人眼里的决绝让何甘棠莫名不安,她下意识不想继续:“你喝醉了,这话我就当没听见,我扶你去房间休息。”

但她刚一拉住他的手,梁泽鑫却爆发了。

“何甘棠,你是不是有病?”

他“砰”地砸了手里的酒瓶,嘶声哀鸣:“你嫁给我了却从来不让我碰,我难道要当一辈子光棍,被人指着脊梁骂没有男性功能,白长一根那玩意儿吗?”

“廖辰一叫你,你就去,你和你爸有什么区别?你既然能劝你爸妈离婚,为什么要拖着我?”

“何甘棠,我不欠你的!”

就算欠,他上辈子也已经还清了。

字字句句,听得何甘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
但看到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的梁泽鑫,胸口的火又被强行压下。

她揉着拧紧的眉心,神色晦暗:“我先离开,等你清醒我们再谈。”

说完,何甘棠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梁泽鑫一拳打在墙壁上,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。

深夜的混乱。

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,唤醒了床上的梁泽鑫。

他慢慢睁开眼睛,迷迷糊糊地坐起来,脑袋里还残留着疼痛。

“你醒啦,我给你煮了点粥,快趁热吃。”

他抬头一看,岳母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走进来。

梁泽鑫一愣,这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喝醉后和何甘棠大吵一架,对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,心里也有些愧疚。

岳母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,手上的伤也没好,却还来照顾他。

他接过粥,尴尬地开口:“妈,您和爸……”

“离婚了。”

岳母轻描淡写地说,脸上看不出任何失落:“和一个总想着前妻的男人在一起,还不如单身。”

梁泽鑫愣住了,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何甘棠。

他苦笑了一下:“是啊,单身也好。”

岳母皱了皱眉,突然转变话题:“我听说廖辰离婚了,还带着孩子回来了。”

梁泽鑫的眼神一暗,默默地把粥放在桌上,眼睛又红了。

岳母叹了口气,轻抚他的头:“人活一世,总要为自己活一次。虽然我是甘棠的母亲,但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。”

这番话触动了梁泽鑫的心。

他从小被拐卖,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。

养父母对他非打即骂,十二岁那年他逃了出来,一路乞讨时遇到了何甘棠,她给了他钱和衣服。

那一刻,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。

后来两人因为意外同居,为了名声,何甘棠嫁给了他。

婚后,岳母像亲生母亲一样,一直用慈爱的心照顾他。

这些,可能就是他前世不愿意离婚的原因。

他紧紧握住岳母的手,声音嘶哑:“妈,谢谢您。”

岳母没有说话,只是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肩膀。

他一个人的婚姻,已经过够了。

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,他想要不一样的生活。

中午时分。

梁泽鑫想明白了,拿起离婚所需的文件去找何甘棠,却被告知她在军区广播站巡视,于是转而去了广播站。

一进门,就看到何甘棠独自在里面检查广播稿。

两人目光相遇,气氛尴尬而沉默。

梁泽鑫紧握着手中的文件,终于鼓起勇气上前:“何甘棠,我们离婚吧。”

话音刚落,何甘棠脸色大变,迅速按下话筒的关闭键。

梁泽鑫心里一紧,也僵硬了。

刚才的话是不是被全军区的人听到了?

何甘棠几步走过来关上门,眼神中带着疑惑和克制:“你最近怎么了?昨天喝醉了说胡话,现在又来广播站闹事?”

梁泽鑫脸色微变,勉强笑了笑:“我是认真的,何甘棠,我们都长大了,就坦诚一点吧。”

“昨天我说的都是真心话,我知道你不爱我,也知道你心里有廖辰。离婚后,你可以自由地和他在一起,不再有遗憾。”

本以为说出心里话会轻松一些,但意外的是,和何甘棠对视时,他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
气氛逐渐变得僵硬。

‘叩叩叩!’

敲门声响起,何甘棠收起怒色,打开门,是通讯员。

她匆匆敬了个礼,又瞥了梁泽鑫一眼:“政委,司令让您和梁同志过去一趟,说是要问刚才夫人在广播里说话的事。”

梁泽鑫心里一紧,脸上露出一丝懊恼。

何甘棠揉了揉额头,眉宇间流露出无奈和疲惫:“知道了。”

不久后,在司令办公室。

面对威严的首长,梁泽鑫显得有些不安。

司令背着手站在他们面前,眼神中自有一股威严:“你们夫妻俩到底怎么回事?”

何甘棠脸色有些难看,但她说:“司令,我没想离婚,我们夫妻之间只是有些误会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
听到这话,梁泽鑫的眼神变了。

他决心要离婚。

如果何甘棠担心前途,他可以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。

他深吸了一口气:“司令,是我的问题,我不想和何政委继续生活了。”

话还没说完,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
他惊讶地抬头,看到何甘棠愤怒的眼神。

她紧绷着下巴,匆匆向司令敬了个礼:“我们先走了。”

说完,她直接拉着梁泽鑫走了出去。

梁泽鑫踉跄地跟着,差点摔倒,直到出了大楼,他才用力抽出被紧紧抓住的手:“放手!”

何甘棠看着他,语气加重:“梁泽鑫,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孩子了,能不能成熟一点?”

面对何甘棠罕见的愤怒,梁泽鑫心里一颤,委屈涌上心头:“那你告诉我,我还要怎么做才算成熟?你让廖辰取代我进了电视台,他让我参加不了高考,你还维护他……”

“我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,就算离婚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前途,你为什么要拉我离开?难道在你这里,我连离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?”

看着他逐渐变红的眼眶,何甘棠心里既烦躁又愤怒。

僵持了几秒钟,她终究什么也没说,越过他大步离去。

梁泽鑫站在原地,抬头疲惫地叹气,眉宇间满是被逃避的悲哀。

因为喝了一夜的酒,嗓子已经沙哑,他只能去单位向站长请两天假。

看着失魂落魄的梁泽鑫,站长递给他一份文件。

“上次你没去成电视台,我也觉得可惜,不过厂里这次有个去首都培训的计划,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。”

“如果顺利完成培训,不仅有丰厚的奖金,还能在首都分配工作,但如果你想去,就得早做决定。”

听到这话,梁泽鑫黯淡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,急忙点头:“去!去!谢谢站长!”

柳暗花明又一村!

他暂时忘记了和何甘棠闹离婚的不愉快,满心都是首都的培训。

没能进电视台和没能高考已经是遗憾,他不想再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!

填好报名表后,梁泽鑫立刻赶回家收拾行李。

刚打开衣柜,身后就传来稳重的脚步声。

他转过身,看到何甘棠。

四目相对,何甘棠看着他手中的包裹,眼神突然暗了下来。

空气瞬间凝固。

梁泽鑫眼中闪过一丝挣扎,但还是决定把自己准备去首都的事告诉她。

刚想说话,何甘棠就走了过来,突然间抱住了他。

“泽鑫,咱们生个孩子吧。”她轻声说道。

梁泽鑫的眼睛微微一缩,惊讶地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和自己闹得不愉快的女人。

何甘棠没等他回应,就急忙解释:“我考虑过了,如果我们有了孩子,你可能就不会胡思乱想了。”

梁泽鑫看着她眼中那完成任务般的安慰,心情又沉重了几分。

“你真的认为最近发生的事都是我在胡思乱想吗?自从廖辰回来,你有几次是认真听我说话的?”他问道。

说完,他不再纠结,转过身继续收拾行李:“我打算去首都培训,这几天就住在员工宿舍,正好我们分开一下,各自冷静冷静。”

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表情,但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。

面对坚决的梁泽鑫,何甘棠疲惫地揉着额头:“你这样,真的让我很累。”

她实在搞不懂,为什么他突然变得听不进去任何解释。

梁泽鑫停下手中的动作,手微微握紧:“既然你觉得累,为什么不选择分开呢?”

何甘棠咽了咽口水,始终没有回答。

僵持了一会儿,她默默地转身离开了。

梁泽鑫听着客房门开合的声音,目光渐渐暗淡。

每次提到离婚,何甘棠总是避而不谈,好像“离婚”这两个字烫嘴一样。

梁泽鑫强迫自己抛开所有情绪,收拾好东西就去了军服厂的员工宿舍。

连续几天,他都没有回军区,也没有和何甘棠见面。

一周后,培训通知终于下来了,梁泽鑫和其他几个同事准备坐车去机场。

可是,他刚踏上车,手就被一股大力紧紧抓住。

回头一看,是新来的广播员小李。

梁泽鑫还没来得及反应,小李突然跪了下来,泪流满面:“泽鑫哥,你知道我父亲一直瘫痪,又被查出尿毒症,需要一大笔手术费,但他为了供我上大学已经倾家荡产,我必须尽快挣到钱。”

“你夫人是政委,即使不去培训,生活也不会受到影响,但我和父亲就活不下去了,求求你把培训的机会让给我吧。”

说着,他拼命地磕起头来。

梁泽鑫吓了一跳,赶紧去扶他:“你这是干什么,快起来。”

小李躲开他的手,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,卑微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偏执:“如果你不肯,就是不让我活下去。”

说着,他就要往旁边的石柱上撞去!

“别冲动!”旁边的同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小李,周围的人纷纷对愣住的梁泽鑫抱怨。

“梁泽鑫,小李挺不容易的,你就让让他吧。”

“小李是大学生,你只是个高中生,去了也不一定能拿奖,不如把机会让给他,等他拿到奖金救了他父亲,也算是你积德了。”

“就是,何政委平时乐于助人,你是她的男人,觉悟也应该高才对。”

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,匆匆赶来的站长一看,叹了口气,面露难色地说:“泽鑫啊,小李这样寻死觅活的,万一闹出事来也影响厂里,你和何政委脸上也不好看。”

听出站长话里的意思,梁泽鑫脸色一白:“站长,您明明知道我之前已经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小李就爬起来,挤开他上了车,还不忘向站长点点头:“谢谢站长!”

车子远去,天空下起了雨。

梁泽鑫僵在原地,没听清站长又说了什么,只是回过神来时,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
好半天,他才挪动脚步,浑浑噩噩地走在雨中。

让。

他一直在让,但谁在乎过他的感受?

是不是只要还是何甘棠的丈夫,他就要一辈子让下去?

仿佛受到某种牵引,梁泽鑫突然停下脚步,抬头看去,目光一震。

面前停着一辆吉普车,何甘棠和廖辰共撑一把伞,谈笑风生地走了过来。

她把伞偏向廖辰:“孩子的户口已经迁到我名下了,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
说完,她拉开车门准备上车。

可转头间,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梁泽鑫深沉的眼神。

“轰!”的一声雷鸣,顷刻间大雨倾盆。

梁泽鑫红着眼,怔怔地望着几步之外给廖辰撑伞的女人,双拳紧握,额头上的青筋似乎要爆裂。

她竟然把廖辰孩子的户口迁到了她的名下?

她帮对方抢了工作,三天两头地照顾还不够,竟然还要替廖辰养孩子?

既然这么爱廖辰,为什么不和他离婚?!

何甘棠敛去眼中的诧异,让廖辰先上车:“你先走,一会儿我再去跟你商量。”

廖辰温柔地点头,余光朝梁泽鑫瞥去,满是嘲讽。

但梁泽鑫的视线只在何甘棠身上,眼看她朝自己走来,双腿就像不受控制似的,转身就走。

雨越下越大,他看不清前方的路。

“嘀!”

刺耳的喇叭和刹车声突然响起,他还没来得及反应,胳膊就被狠狠一拽,一辆黑色红旗车在他身前险险擦过。

“你疯了吗?差一点你就被车撞了!”

梁泽鑫望着何甘棠盛怒的美眸,积压了两辈子的委屈、不甘和愤怒彻底爆发。

“我是疯了!快要被你逼疯了!”

他用力甩开她的手,哑声哀求: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离婚?是要拖我一辈子,让我看着你对廖辰有多好吗?”

“因为你是政委,我是你的男人,我事事都要让着别人,让了工作,让了去首都培训的机会,我这条命是不是也要让出去?”

“我受够了,再这样下去,我怕我真的会变成疯子!”

梁泽鑫从未如此歇斯底里,何甘棠心中的怒火就像被冷水浇灭。

她本能地想去扶几乎快瘫倒的男人,对方却好像在躲避猛兽,连退了好几步。

梁泽鑫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,放低的声音几近哀求:“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,何甘棠,求求你离婚吧,放了我好吗?”

他眼眶通红,流露出的卑微绝望,像针一样刺在何甘棠心头。

在她的记忆中,梁泽鑫从来都是温柔内敛、不争不抢的男人,她总以为他所有的不痛快都是在闹情绪。

可当面对像是崩溃的他,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
雨越来越大,梁泽鑫就这样看着何甘棠,他满眼的破碎,浑身的死气。

何甘棠死死握紧双拳,望着他的黑眸一眨不眨。

很久,她才无力地挤出一个字:“好。”

这天下午,民政局。

他们领了离婚证。

加上上辈子,几十年的婚姻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。

出了民政局,梁泽鑫捏着离婚证,心中百感交集,恍若隔世。

此时此刻,他才切实有了重生的感觉。

转过头,他看向身旁从头到尾就一直沉默的何甘棠,千言万语都已经说不出口,也不再有意义。

半晌,他只是轻轻说了句:“谢谢你,祝你幸福。”

说完,梁泽鑫转身离开,再没回过头。

望着那消瘦许多的背影,何甘棠攥着离婚证的手缓缓收紧,深邃的双眼翻涌着复杂情绪。

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,她都没再喊他。

一场雨过后,树叶滴着残余的雨水。

梁泽鑫抬起头,遮住穿过云层的阳光。

阴霾散去,从这一刻起,他的未来不会再有何甘棠,他的人生只属于他自己。

就在梁泽鑫准备去跟岳母道别时,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尖叫。

“救命啊!有没有人救救我的女儿!”

他望去,只见一个妇女站在桥上哭喊,河面上一个挣扎的小女孩正被水流冲向下游。

梁泽鑫脑子还没反应,双腿已经率先跨出去。

纵身一跃,跳进了河里。

河水湍急,梁泽鑫把人推上岸已经是半个小时后。

“同志,谢谢!太谢谢你了!”

梁泽鑫也有些力竭,笑着微微摇头,正要上岸时

“轰!”

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传来,上流定时开闸的闸道突然打开,奔腾的河水像水龙帮一样急速涌来!

“同志!快上来!快”

岸上的人伸出手,梁泽鑫刚一抬手,河水却已经涌来!

“同志!”

像落叶般,梁泽鑫消失在湍急的水中!

冰冷的河水,钻入梁泽鑫的心肺,挤压着最后的氧气。

他想挣扎,可早已没了任何力气,只能任由身体往漆黑的河底沉。

窒息一点点袭来,意识慢慢昏沉。

两辈子的记忆在脑海交错,他恍然回到了和何甘棠的初见。

他被打的遍体鳞伤,缩在潮湿的屋檐下乞讨,何甘棠像书里写的仙女,带着光,微笑向他走来。

她说:“就算是一个人,也要坚强地活下去。”

梁泽鑫颤了颤,缓缓抬手,想抓住光。

他想活下去。

他才重生,才准备开始新的人生,他怎么舍得死。

可惜,老天爷好像不会再给他机会了。

四周越来越暗,梁泽鑫慢慢闭上眼,和河底死一般的沉寂融为一体。

寂静的街道,何甘棠心不在焉地往军区走。

看着手里的离婚证,何甘棠莫名觉得喘不过气。

这时,通讯员开着车过来了。

“政委,户口本拿回来了,廖同志的孩子临时靠挂在你的名下一个月,等下个月入学后就能迁回廖家。”

“嗯。”

何甘棠敛去低落,不露声色地将离婚证藏进口袋。

她接过通讯员递来的户口本后,又吩咐:“去电视台。”

军绿吉普缓缓朝电视台驶去。

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,胸腔那股压抑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,她伸手按住心口,深呼吸几次,但不安却散不去。

她拧了拧眉,很快,车在电视台门口停下。

何甘棠拿着户口本往播音部门去,可路过化妆室时,就听见里头传出廖辰的声音。

“没错,是我故意让广播站的小李抢走梁泽鑫去首都培训的机会,我也是故意抢了梁泽鑫的工作,又偷拿他的准考证。”

“可我也是没办法啊,甘棠说我们已经是过去了,对我照顾只是因为我得了抑郁症,绝对不可能跟梁泽鑫离婚,既然如此!那我只能想办法把他逼走了。”

“我离婚还带个孩子,总不能一直装病麻烦甘棠,妈,你难道不想做军区政委的婆婆?”

一字一句,像是引爆了何甘棠心底的雷,轰响过后,硝烟弥漫。

蓦然间,她脑子里闪过不久前梁泽鑫在雨中哭着控诉的模样。

直到此时回想,她才看懂他眼中的失望。

隐隐的,胸口口袋的离婚证似是在发烫,灼烧着她整个胸膛。

“行了妈,挂电话吧,一会儿甘棠要来了。”

一声轻响,座机听筒被放下。

虚掩的门被拉开,当看见外面黑脸的女人,廖辰的笑容顷刻在脸上凝固,反应过来后,连忙打招呼:“甘棠,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?”

何甘棠沉默,一双美眸噙着从没有过的阴寒,冷飕飕地盯着他。

廖辰意识到她一定是听见了刚才的话,脸霎时白了,慌忙抓住她的胳膊解释:“你听我说,刚刚我说的都是敷衍我妈,都是误会”

话还没说完,何甘棠便抽出手,将户口本扔到他手里,嘲讽:“不急着解释,等我把泽鑫找来,你再好好说这些‘误会’!”

寒风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,让廖辰哆嗦了一下。

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冷酷,似乎要杀人的一面。

何甘棠也无心再跟他纠缠,转身大步离开。

梁泽鑫的身影在何甘棠的脑海中迅速膨胀,伴随着愧疚感不断蔓延。

她从口袋里掏出离婚证,一气之下撕成了碎片。

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。

她竟然一再误解他,他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,自然想要离婚。

何甘棠越走越紧握拳头,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恐慌。

梁泽鑫,

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仿佛突然冲破了迷雾,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

她的心里并非没有他的位置。

她渴望立刻见到他,向他道歉,他比她小六岁,她以为照顾家庭就是照顾他,不需要说那些甜言蜜语。

但如果他愿意听,她愿意说上无数遍。

就在她准备开车去找他时,原本值班的干事骑着自行车冲了过来,砰的一声,摔在了她面前!

何甘棠的眉头一跳,紧接着听到地上的人颤抖着急忙报告:“政委,出大事了!公安局刚打电话来说,您的丈夫梁泽鑫为了救人溺水身亡了!”

何甘棠瞳孔紧缩:“你在说什么?”

通讯员也吓了一跳,震惊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干事。

“是真的!现在人就在济河边的春景路那儿,公安说人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!”

每一句话都像是瞬间抽走了何甘棠全身的力量,原本急促的呼吸瞬间凝固。

通讯员看了一眼她突然苍白的脸,迅速反应过来,上了车就往春景路驶去。

何甘棠就像坐在木桩上,一动不动。

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下车的,又是如何走向挤满人群的河边,只是在回过神来时,周围三三两两地站着公安和医生护士。

她的目光一扫,突然定格在河滩上一个被白布覆盖的身影。

何甘棠紧缩的眸子颤抖了一下,本能地想要过去确认,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迈出脚步。

这时,一个公安看到她,走过来敬了个礼:“何政委,这些是他身上的东西,请您确认一下。”

何甘棠怔然将目光移向对方的手心,只有湿透的身份证和离婚证。

她紧抿的唇终于裂开了一道缝,挤出一道沙哑的回答:“我要确认人。”

在嘈杂声中,她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‘身份证和离婚证可能是梁泽鑫不小心掉的,一个小时前他还好好的,不可能是他’。

公安愣了一下,便让开了路。

当视线再次落在那被白布覆盖的身影上时,窒息感再次袭来,让何甘棠感到呼吸困难。

她深吸了一口气,艰难地迈出了脚步。

蹲下身,当她的手触碰到白布时,掌心突然一颤。

何甘棠咬了咬牙,掀开了白布!

一瞬间,时间仿佛都凝固了,周围的所有声音也消失了。

阳光下,梁泽鑫以往红润的脸庞此刻异常苍白,他闭着双眼,几缕乱发贴在脸颊上。

如果不是胸膛没有起伏,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。

“根据被救孩子的母亲和医生说,是上游闸道开闸排水,他躲避不及,又因为生病体力不支才导致溺亡。”

公安解释着,语气中透露出惋惜和敬佩。

何甘棠像是没有听见,下意识地擦去梁泽鑫脸上的水渍,但当她触碰到他的皮肤时,她的心突然一紧。

天气这么热,他的身体竟然这么冷。

天色完全暗了下来。

车停在大院门口,通讯员转头看向后座还呆坐着的何甘棠,犹豫了一下才开口:“政委,到了。”

何甘棠黯淡的眼眸闪烁了一下,嗯了一声,缓慢地下了车。

想到她整个下午都像丢了魂一样,从太平间出来时还差点摔倒,通讯员赶忙下车扶住她。

想要安慰,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何甘棠推开通讯员的手,声音嘶哑:“你回去吧。”

说完,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大院。

看着她的背影,通讯员于心不忍,沉叹了口气。

圆月高挂,闷热的晚风吹着何甘棠干涩的眼角,酸胀感涌上心头。

“甘棠!”

突然,熟悉的声音让她立刻停下脚步。

抬头望去,只见何母一脸焦急地从家门口跑过来,连声问: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泽鑫呢?”

何甘棠一哽,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梁泽鑫面无血色的模样,唇瓣颤抖着,始终说不出一个字。

见她不说话,何母的脸色逐渐沉重:“我听隔壁的说泽鑫一个多星期都没回来了,你们离了?”

面对母亲的追问,何甘棠沉默了很久,才喃喃出声:“妈,泽鑫死了。”

何母眼神一震: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
何甘棠狠狠闭眼,像是在强迫自己接受现实,声音拔高了几分:“他死了,为了救一个孩子溺水”

‘啪!’

一个巴掌突然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!

何母力道很大,即使是作为军人的何甘棠,也被打偏了脸。

“何甘棠,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!亏你还是个军人,是个政委,你帮廖辰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,别让泽鑫寒心,现在你居然咒他死!”何母恨铁不成钢地痛斥道。

何甘棠听着,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。

看着母亲眼中的愤怒,她再一次开口,声音更加清晰:“泽鑫是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子,现在人在太平间。”

每说一个字,她都觉得心都被刺穿似的疼。

她都还没有完全相信,更没有接受,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。

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站在自己面前,哪怕是在哭,在祈求她的放手,至少还活着,还活着啊

面对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痛色,何母的心登时沉了下去,一口气没上来,直接晕了过去。

“妈!”

第二天,医院病房。

天刚亮,何母醒来后就开始哭泣,哭到没有眼泪,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。

被赶出去的何甘棠站在病房外,满是血丝的双眼无神空洞。

通信员疾步过来,见她下眼睑乌青,里头还传出何母的哭声,哽了一下才压低声音:“政委梁同志的遗体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,您现在要过去吗?”

何甘棠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几点火化?”

“十点,工作人员说最近天热,不能拖太久。”

闻言,何甘棠转头看向半掩着的病房门,推开走进去。

见她进来了,何母更气了,边哭边骂:“没良心的混球,给我滚出去!你让我死了以后,怎么有脸去见泽鑫啊!”

何甘棠扯动着脸部僵硬的肌肉:“泽鑫十点火化,您要去吗?”

她知道母亲伤心,说起这事更是会戳到他的痛处,但她也明白,如果母亲不去送梁泽鑫最后一程,他一定会遗憾

而何母听见这句话,慢慢止住了泪,什么话也没说,只是耷拉在被子上的手不停地在抖。

半小时后,两人赶到殡仪馆。

工作人员拿来火化证明,直接递给了何甘棠。

何甘棠怔了一下,才拿出笔在亲属确认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
“同志,我能再去看看我女婿吗?”何母怀里抱着件淡蓝色衬衣,眼巴巴看着她,“这是我给他做的新衣服,还没来得及送给他呢”

工作人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何甘棠,还是点点头,带着何母去了停放间。

相比外头的闷热,停放间冷暗的像冰窖。

何甘棠站在门外,呆看着地面,没有焦距的眼神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。

何母深吸口气,踏进了停放间。

狭窄的空间,只有一盏垂吊的白炽灯,照着正中央床上瘦弱的身躯。

看到这一幕,她不忍地捂住嘴,踉跄了一步,泪水再次涌出眼眶。

半晌,何母才慢慢走过去,颤抖的手从梁泽鑫的头发,一寸寸抚过他的额头眉眼和脸颊。

“好孩子,妈来了,妈来看你了”

说着,他把怀里的衬衣拿出来是,含泪扯出个笑:“你之前不是说很羡慕别人妈给孩子做衣裳吗?妈也给你做了件衣裳,妈现在给你换上”

何母轻轻帮梁泽鑫换上衬衣,一举一动,温柔的像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。

“说穿好新衣裳走,下辈子要投生一个好人家,无病无灾,吃饱穿暖,好好上学,有疼爱你的爹妈,再找个一心一意对你的女人,生个跟你一样乖巧的孩子,平平安安过日子”

说到这儿,她眼泪大颗大颗低落在裙子的领口上。

“妈对不起你,生了个让你受委屈的女儿,你好好去,把咱们都忘了,妈一定会替你教训她,你好好去,啊”

何母把梁泽鑫搂进怀里,低声啜泣。

外头,工作人员看了眼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的何甘棠,又看了眼怀表,只能进去提醒何母时间到了。

两个小时后。

工作人员把装着梁泽鑫骨灰的盒子拿出来,正要交到何甘棠手里,何母却先一步接过了盒子。

他看都没看何甘棠,自顾抱着往外头走:“泽鑫啊,咱们回家了”

何甘棠站在原地,僵硬收回伸出去的手,朝一脸尴尬的工作人员点点头:“谢谢。”

说完,转身跟上已经出去的何母。

回去的路上,何母耷拉着眼皮,抱着骨灰盒,整个人靠在车门。

何甘棠坐在一边,唇线绷直,好像已经完全从梁泽鑫去世这件事剥离出来了。

等车驶到一个路口,何母突然出声:“停车。”

通讯员愣了一下,还是把车停下。

刚停稳,何母就下了车。

何甘棠回过神:“妈,你”

何母丝毫不在意还有其他人,劈头盖脸就说:“泽鑫的后事我会办,至于你,再没把廖辰的事处理好之前,别回来,也别叫我妈!”

说完,‘砰’的一声关上车门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通讯员大气不敢出,余光却还是忍不住瞥向何甘棠,腹诽大概除了司令,也就她爹妈敢对政委这么说话了

看着何母远去的身影,何甘棠慢慢握紧了拳,半晌后才开口:“走吧。”

通讯员怔了怔,反应过来,立刻掉头往电视台驶去。

半小时后。

何甘棠脚步匆匆,直奔演播厅的办公室。

没想到一进去,就看见台长主任以及播音室其他工作人员都一脸严肃地站在里头,而廖辰站在一边,苍白的脸上满是泪。

见她来了,像是看见救星似的靠过去,抓住她的手臂:“甘棠,你快帮帮我”

面对廖辰的靠近,何甘棠眼底浮起抹抗拒,看向台长,顺便抽出手:“怎么了?”

台长没有说话,压抑怒火的眼神瞄向了廖辰。

主任也剜向他:“上午小廖做直播节目,提到昨天梁泽鑫见义勇为的新闻,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居然笑了。”

“整个中午,电视台投诉部的电话一个接一个。”说着,又拿起桌上厚厚一摞信,“还有这些,都是群众指责小廖不尊重英雄的批评信。”

何甘棠登时黑了脸。

廖辰一慌,连忙解释:“我没有!甘棠,那只是角度问题,我根本没笑!”

听到这话,助理也看不下去了,直接站了出来。

“你直播时笑没笑我没看清,但我见你拿到新闻稿,看见梁泽鑫牺牲那页时就是笑了!”

廖辰瞪着助理,眼神有一瞬的狰狞。

没想到这助理平时唯诺的三锥子扎不出个屁,处处瞧不上走后门的他,现在居然敢跳出来跟他作对!

可到此时,他也顾不得跟别人争论什么,只能对何甘棠做出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:“我是和泽鑫有些小误会,可他因为救人牺牲,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去幸灾乐祸啊,你相信我”

台长将目光转向脸色难看的何甘棠,字眼委婉:“何政委,小廖是你推荐来了,但出了这样的直播事故,我们必须得给观众一个交代,所以”

廖辰心一咯噔,脸也白了。

听台长的意思,是要开除自己吗

没等他反应,何甘棠决绝的声音就打断: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,这事我也有责任,我会回去向上级做检讨的。”

廖辰诧异看着女人的侧脸,一下没回过神。

不知道为什么,他觉得何甘棠突然陌生了好多,特别是那双眼睛,明明以前那么温柔的人,此时此刻却流露着冷彻骨髓的寒凉。

瞧见何甘棠终于表了态,台长和主任也稍微松了口气。

他们对廖辰的能力本就颇有微词,只是碍于何甘棠的面子,不好明说。现在出了这档子事,正好借机把吃闲饭的人赶出去。

何甘棠瞥了一眼廖辰,转身就走。

“甘棠,等等我!”

廖辰赶紧追了上去,心里急转直下,寻找着挽留她的办法。

一直追到楼下,他伸手拦住何甘棠,眼神里满是哀求:“甘棠,你还在为过去的事生气吗?我知道我做错了,那只是一时冲动。但我真心爱你,被迫结婚那些日子,我过得很痛苦。”

“我等到离婚,等到那个女人走了,才敢回来找你。甘棠,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?你也曾真心爱过我,对吧?”

演播大楼里人来人往,他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,显然是在冒险。

然而何甘棠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:“说完了?”

廖辰一愣:“我……”

“你带着目的回来,把自己说得快要活不下去,让我帮你,让泽鑫参加不了高考,让别人抢走他去首都培训的机会,这都是你的冲动?”

何甘棠一字一句,语气中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。

廖辰脸色苍白,一时语塞。

何甘棠也不想再和他纠缠,转身就走。

“甘棠甘棠!”

看着何甘棠头也不回的背影,廖辰气得直跺脚。

路边,通讯员见何甘棠出来了,立刻站直打开车门。

但何甘棠没有上车:“你先回去,我想一个人走走。”

通讯员有些为难:“政委……”

虽然她是军人,但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,这两天何甘棠心神不宁,作为下属,她还是很担心的。

何甘棠摆摆手,自顾自朝军区方向走去。

夏季的天气变幻莫测,突然乌云密布。

随着几声闷雷,树叶被雨水拍打着发出‘啪嗒’的声音。

几滴雨水落进何甘棠干涩的眼中,模糊了视线。

恍惚中,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伞朝自己走来。

擦肩而过时,她控制不住抓住对方的手,嘶声呼唤:“泽鑫!”

那小伙子吓了一跳,转头看向扯住自己的女军人,诧异又怀疑。

眨眼间,雨水流出眼眶,视线清晰,何甘棠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,立刻松开手:“抱歉,我认错人了。”

小伙子哦了一声,嘟囔着走了。

雨越来越大,把何甘棠淋了个透彻。

她怔然望着空阔的大街,回想着刚刚大脑失去思考的那一刻。

那瞬间,她以为梁泽鑫还在军服厂,还因为跟自己闹离婚的事赌气,还等着去首都培训

她忘了,他死了。

梁泽鑫已经死了啊

雨水划过何甘棠高挺的鼻梁,擦过她微微颤抖的唇角。

她站了很久,才迈开腿继续走。

回到军区大院时,雨小了些。

通讯员一直等在门口,见何甘棠淋着雨回来,面露担忧:“政委,您注意身体。”

何甘棠混不在意,偏见脚边的眼熟的行李箱,神色一怔。

通讯员提起行李箱,解释道:“这是刚刚军服厂那边送来的,是梁泽鑫的东西。”

何甘棠眸子微微收紧,接过箱子:“给我吧。”

看着她进门,通讯员摇头叹了口气。

推开门,一种从没有过的空荡气息扑面而来,让何甘棠有一瞬的窒息。

她下意识看向梁泽鑫的房间,幻想着曾经他会听见声音出来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,满眼都是她

风扑在后背,将她拉回了现实。

压下胸口翻涌的钝痛,何甘棠坐到沙发上,将行李箱放在桌上打开。

里头除了几件衣服,便是书和笔记本。

最显眼的,是件看起来很陈旧的六五式军装上衣。

她眼神一震,拿出那件上衣展开一看,竟是当年她新兵入伍时的衣服。

蓦然间,何甘棠记忆回到了十年前的九月。

那天她作为新兵准备入伍,在上车时看见角落一个蜷缩的瘦弱身影。

她走过去看,发现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,他穿着又薄又破的麻布衣,冷的整个身体都在抖。

他灰头土脸,可眼睛却像泉水一样澄澈清明。

“小朋友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父母呢?”

“我,我没有父母我是被拐卖的,他们总是打我,我逃出来了”

她于心不忍,却因为着急入伍又管不了太多,只能把衣服和身上的钱票都给了他。

临走前,她摸着他的头,轻轻说:“就算是一个人,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。”

而那个小男孩,就是梁泽鑫。

何甘棠攥着衣服的手缓缓收紧,整颗心就好像一点点被挖空,冷飕飕的风往里面倒灌。

梁泽鑫的确坚强,坚强到让她忘了他有那样悲惨的过去,让她忘了他需要的是足够的安全感

当兵多年,从战场上因伤退下当了政委到现在,何甘棠从没哭过,也没这样痛过。

可无论如何,眼泪就好像被固封在眼眶,怎么也掉不下来,挤得双眼红的充了血。

‘啪嗒’一声,行李箱被合上。

她扶着箱沿,沉瓮的呜咽慢慢填满空阔的客厅。

天渐渐黑了,没有开灯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。

何甘棠靠着沙发背,整个人昏昏沉沉的,只觉身体像浮在半空中。

突然,座机来电的声音乍响。

她抬起沉重的眼皮,朝听筒伸出手,可身体就像不听使唤,猛地摔到了地上。

一瞬间的混乱后,意识突然陷入黑暗,耳畔却响起梁泽鑫的声音。

“何甘棠,我真想要一个没有你参与的人生”

“政委?政委!”

人群的嘈杂声中,通讯员焦急的呼唤让何甘棠缓缓睁开眼。

率先入眼的是一辆车头被撞坏的军绿吉普和一辆黑色红旗车,十几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正在维持现场秩序。

紧接着,一辆白色救护车匆匆驶来停下。

通讯员立刻喊道:“医生,这里!”

何甘棠眼神微凝,才感觉自己额头正在流血,掌心也已经一片红。

处理伤口间,她还没回过神,搞不清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。

这是哪儿?她怎么会在这儿?

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家,梁泽鑫的遗物她还没处理,然后来的电话

“医生,政委会不会脑震荡啊?刚刚撞的太狠了”通讯员满眼担忧。

医生给何甘棠包扎好伤口:“很难说,得去医院检查才行。”

听了这话,通讯员立刻要把何甘棠扶起来送上救护车。

何甘棠却挡住她的手,疑虑看向她:“到底怎么回事?我怎么在这儿?”

通讯员愣了愣,背脊有些发凉。

政委不会是把脑子给撞失忆了吧?

“政委,您忘了吗我们开会回来遇上公安追嫌疑犯,恰好嫌疑犯的车就在我们跟前,你说帮公安截堵,车就跟嫌疑犯的车撞上了。”通讯员解释道。

一连串的话让何甘棠满头雾水。

追嫌疑犯?截堵?

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?

通讯员哪里还敢耽搁,立刻让护士帮忙把何甘棠扶到车上去。

刚站起身,何甘棠便能感觉到大脑的刺痛,她皱起眉,转目间,视线扫过路边一个被公安挡住的单薄身影。

看身形像是个男孩,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,坐在路边捂着脸哭。

为什么那么熟悉?

出神间,何甘棠已经被扶上了救护车,一路带去了医院。

经过检查,除了额头的皮外伤,的确有些脑震荡,只要留院观察两天,没有其他的大问题。

等躺在病床上,何甘棠才从纷乱的大脑中理清思绪。

在此刻自己的记忆里,她还是军区政委,廖辰也早早结了婚,离婚后不久妻子就因为车祸去世,前两天他带着孩子回来找自己。

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样,唯独不一样的是她没有结婚,当年更没有遇见梁泽鑫,至今也不认识他。

不可思议又诡异的认知让何甘棠陷入怀疑,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。

但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时,痛感是在的,那就说明这不是梦

‘叩叩叩!’

病房门被敲响,通信员推开门:“政委,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宋婉有事找您。”

她回过神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
通讯员后退一步,宋婉便走了进来。

何甘棠看过去,对方身材高挑,裁剪得体的警服衬出一身正气,眉目凌厉,却又不失漂亮。

因为职业关系,又常年办案,眼神比常人更加有神。

何甘棠听说过宋婉,她是全国顶尖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中的佼佼者,刚当上刑警三年,便破获了八起重大案件,一个女人,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刑警大队的队长。

宋婉站定后,先敬了个礼:“何政委,谢谢你配合公安的工作,当时车上还有一名大学生,他说要亲自过来向你道谢”

说到这儿,她转头看向门口。

顺着她的视线,何甘棠也看过去,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孩慢慢走进来。

当人走近,她瞳孔骤然紧缩。

竟然是梁泽鑫!?

梁泽鑫走上前来,朝病床上已经呆住的何甘棠深深鞠了一躬:“谢谢何政委,要不是您开车堵截了那个人,我可能连命都没有了。”

他尾音有些发颤,似乎是还没从刚刚的惊险里缓过神。

而何甘棠满眼都是记忆中为救人而牺牲了的梁泽鑫。

眼前活生生站着的,真的是他!

他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,黑短发,耳侧的碎发被汗湿,贴在清秀的脸上。

五官俊朗,特别是眼睛,很湛亮,流露着孩童般的纯真。

可他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感激,不再有深情和眷恋,仿佛对他来说,自己只是个救了他一命的陌生人。

何甘棠下意识地想起身靠近梁泽鑫,可身体就像不再受控动弹不得。

她看着像是隔了几十年都没见的人,声音渐哑:“你是梁泽鑫?”

梁泽鑫脸上闪过抹诧异,心想自己也没说名字啊,她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?

这时,医生进来给何甘棠做检查。

宋婉便开口道:“那何政委,我们就先走了,您好好休养。”

说完,又敬了个礼才转身离开。

梁泽鑫也忙不迭地鞠躬,转身跟上。

眼看他要走,何甘棠下意识伸出手挽留:“等等!”

然后,男孩跑的太快,压根儿没听见她的声音。

何甘棠僵住的手慢慢放下,只觉心跳好像快了很多,有失而复得的喜悦,可更多的是对现在和梁泽鑫陌生的关系而产生的不安

楼下。

梁泽鑫一路跟着宋婉,她身材高挑,梁泽鑫快走了几步,终于跟上。

突然,她停了下来,他一个没刹住,直直撞在了她背上,一阵酸痛。

宋婉转过身,看着正揉着鼻子的男孩:“下次不要上陌生人的车。”

梁泽鑫脸色一红:“不会了,这回是着急回学校”

听了这话,宋婉才想起最近大学开学了,他正好是济北大学的学生。

沉默片刻,她红唇轻启:“我送你。”

梁泽鑫愣了下,受宠若惊:“谢谢宋队长!”

宋婉拉开车门,示意他坐进去。

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,梁泽鑫不时偷偷瞥向驾驶座上的宋婉。

她的表情严肃得仿佛一个资深的老领导,尽管她的年龄看起来只比他大六七岁。

宋婉早已注意到他的目光,却装作若无其事,全神贯注地驾驶。

直到车子停在学校门口,她才转过头来:“我们到了。”

梁泽鑫回过神来,尴尬地移开视线,急忙下车,但似乎想起了什么,弯下腰对车内的宋婉说:“差点忘了,宋队长,非常感谢你,如果不是你踢开坏人的刀,我可能就受伤了。”

听到他真诚的声音,宋婉冰冷的嘴角微微上扬: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
看得出来,他应该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。

梁泽鑫关上车门,目送车辆离去,然后准备进入学校。

“梁泽鑫!”

突然,室友肖静安的出现让他吓了一跳,他生气地推了对方一下:“你这是干嘛?”

肖静安一脸得意,仿佛抓住了梁泽鑫的小辫子,眼神中带着一丝暧昧:“被我逮到了吧,你竟然偷偷谈恋爱了,快说,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
梁泽鑫一头雾水:“什么恋爱?”

“还不承认,人家都送你到学校了。”

肖静安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:“你真行啊,一个暑假就和一个公安好上了,我一看,那女同志长得真漂亮。”

听到这话,梁泽鑫的脸立刻红了,急忙摆手:“别乱说,不是那样的!她不是我的女朋友,她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。”

肖静安一脸惊讶:“刑警?还是大队长?!”

在他的印象中,除非是重大案件,他们这些普通人还真不容易遇到刑警。

而且,那个女人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岁,竟然已经是大队长了。

看到肖静安又要误会,梁泽鑫急忙解释了自己急着回学校却误上了坏人的车的事情。

肖静安听得心惊胆战,也为他捏了一把汗:“该说你运气不好还是好呢,不好到差点丢了命,好到不仅遇到了刑警,还遇到了军区政委。”

梁泽鑫也感到后怕:“是啊。”

幸好遇到了宋婉和何政委。

交完学费后,梁泽鑫想起还没给父母报平安,立刻去学校的传达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。

电话响了几声后,那头传来梁母有些沙哑的声音。

“哪位?”

“妈,是我。”

“泽鑫啊?你到学校了?”

梁泽鑫应了一声,决定还是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母亲,免得她担心,只说:“到了,你和爸要注意身体。”

谁知道梁母话锋一转:“你别担心我们的身体,多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吧。”

听到这话,梁泽鑫立刻垮了脸:“妈,我还年轻,而且我还在上学呢。”

“你都二十一了,你看看陈阿姨李阿姨他们的孩子,跟你差不多大,孩子都会叫人了,再说了,你学的这个专业,毕业了能吃国家饭吗?”

梁母叹了口气,语气变得强硬:“正好,我让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,她是我小学同学的女儿,她也在济北,干的还是公安,就是比你大几岁,不过也没关系,女大三抱金砖,我已经跟她妈商量过了,后天下午就让你们见一面。”

梁泽鑫一下懵了:“妈,你怎么擅自替我做决定啊,而且后天下午我还要上课呢!”

“这事儿就这么定了,到时候打扮得帅气点。”

说完,梁母就挂断了电话。

“妈?妈!”

梁泽鑫气得直握拳,放下听筒后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母亲什么都好,就是在婚姻方面总坚持要先成家后立业。

他皱眉揉着额头,思索着后天该怎么办。

公安?

莫名的,他想起了宋婉。

“泽鑫!打完没啊?再不走就打不上好饭菜了!”肖静安催促道。

梁泽鑫回过神,忙跑过去:“来了!”

第二天。

公安局,办公室。

宋婉大步走进来,顺手脱掉了外套:“宇子,胡决的审讯结果怎么样?”

一整夜没合眼的刘宇瞪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骂道:“他真就是粪坑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,一晚上愣是一个字都没说。”

宋婉翻阅案卷,眉头紧锁。

抛开被救的梁泽鑫,济北一个月内已经发生了五起年轻男性和女性被害的案子了。

这事闹得人心惶惶,如果再不快点破案,肯定会对社会造成不小的影响。

直觉告诉她,胡决并不是凶手,可如果不是,那胡决带走梁泽鑫是打算要送去给谁。

宋婉正分析着,刘宇突然说:“宋队宋队,你昨天救的那个男学生来了!”

宋婉转头看去,只见梁泽鑫和另一个男孩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个锦旗,他往里面张望着,看到宋婉的那一瞬间,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。

肖静安自来熟似的拉着梁泽鑫过去,长辈似的不住道谢:“多谢公安同志昨天救了泽鑫,真是太谢谢了!”

说着,还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紧张得冒汗的梁泽鑫。

梁泽鑫心里已经后悔了,自己就不该听肖静安的,做了个锦旗过来送给宋婉,面对这么多人,他真是不好意思。

但都已经到这儿了,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锦旗朝宋婉递过去:“那个宋队长,谢谢你。”

宋婉视线一扫,红底黄字的锦旗上写着‘除暴安良,人民卫士’八个字。

再看梁泽鑫,视线一对上自己的,就跟受惊的小猫似的躲开了。

肖静安胆大开朗,毫不避讳地打量宋婉。

乖乖,这公安同志近看更英姿飒爽,这要是放进学校,其他那些小伙子谁看了不迷糊。

而办公室其他同事心里别提多羡慕了。

宋婉模样好,还是刑警队大队长,不少人都明里暗里都对她示好过,但她都是一本正经的拒绝了。

可怜他们这些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,别说搞对象,连男同志都难相处的到。

“谢谢。”宋婉大大方方接过锦旗,“只是最近济北不太平,无论白天还是晚上,你们年轻,外出一定要结伴,少去人流少的地方,警惕陌生人。”

她声线偏清冷,说起这些告诫时就跟做汇报一样,让人不由自主地去认真听。

梁泽鑫和肖静安听着,好学生似的点头。

想着宋婉还在工作,梁泽鑫也没多留,拉着肖静安赶紧走了。

见两人离开,刘宇啧声摇头:“这两小伙,看起来是恋恋不舍呢,宋队还真是受欢迎。”

一旁的同事笑着怼了句:“先不说办案能力,就说宋队这模样,铁定招男同志喜欢!”

宋婉啐了一口:“一边去!”

宋婉收起锦旗,坐下来继续看案卷:“准备一下,十分钟后开案件分析会。”

公安局外。

肖静安拉住健步如飞的梁泽鑫:“你走那么急干嘛?我还想多看看呢!”

“他们要工作的,咱们别打扰了。”梁泽鑫无奈叹了口气。

肖静安也才反应过来,他们不是调解小纠纷的公安,有更重要的事儿。

他撇撇嘴,挽住梁泽鑫的手:“反正也出来了,咱们去逛逛百货大楼吧,我想买几件新衣服。”

梁泽鑫却摇摇头:“我得去趟医院。”

何政委也救了他,都给宋婉送了锦旗,也得向何政委表示点什么,毕竟她还受了伤。

跟肖静安道了别,梁泽鑫买了些水果去了医院。

刚好是午饭后的时间,医院走廊很安静。

按照昨天的记忆,梁泽鑫找到何甘棠的病房,可刚走到门口,就听见里头传来男人哽咽的声音。

“为什么?明明前两天你都承认还爱我,怎么突然就变了?”

他登时停住脚,顿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。

犹豫着,是不是要先走,下午或者改天再来,何甘棠淡淡的声音就飘了出来。

“我说了我们不可能,而且我真正爱的人,他叫梁泽鑫。”

梁泽鑫心跳一顿,半天都没缓过神。

何政委那话是什么意思?

真正爱的人,是他?

可他们也才见过一面啊!

没等梁泽鑫反应,病房门忽然被打开,一个男人跑了出来,他闪躲不及,被他撞得连退了好几步,手里的水果也差点飞了出去。

廖辰心情本来就不好,又被挡了路,下意识就要骂,可想到何甘棠还在,硬生生给止住了。

抬头一看,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孩,模样俊俏,手里还提着一兜水果。

廖辰愣了愣,想起刚刚何甘棠说的‘梁泽鑫’,顿时变了脸:“你是谁?”

梁泽鑫揉着被撞疼的肩膀,对对方突然而来的敌意有些反感:“我来看何政委。”

听见熟悉的声音,病房里的何甘棠心一顿,下意识出声:“泽鑫?”

亲昵的呼唤让梁泽鑫和廖辰都变了脸。

梁泽鑫抿抿唇,顶着廖辰剜人似的眼神走了进去。

抬眼望去,何甘棠坐在病床上,她似乎是一夜没睡,眼睛里都是血丝,下眼睑也有些泛清。

而她的目光就像火炬,又像深不见底的汪洋,牢牢地贴在了他身上。

梁泽鑫很不自在,但还是走过去把水果放在桌上:“何政委,昨天太匆忙,没来得及给买什么,别嫌弃。”

何甘棠望着他,无数记忆再次上涌。

她控制不住地想去牵起他的手,却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。

不行,现在的梁泽鑫跟自己只是一面之缘,她不能吓着他。

瞧他那一头的汗水,脸颊也被晒得红彤彤的,何甘棠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柔情:“辛苦了,来,坐下休息一下吧。”

梁泽鑫瞥了一眼门外,慢慢坐了下来。

那个男士似乎已经离开了。

“你在哪儿读书呢?”何甘棠轻声问道,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。

她现在对梁泽鑫充满了好奇。

梁泽鑫简短地回答:“我在济北大学,学的是播音主持。”

何甘棠眼中闪过一丝光亮,他不仅上了大学,而且学的还是他热爱的专业。

她停顿了一下,接着问:“你是本地人吗?还是特意考过来的?”

“特意考过来的,我父母都是苏市的。”

梁泽鑫回答得非常认真,但随即又感觉到对方似乎在有意探询自己的私事。

气氛变得有些微妙。

何甘棠犹豫着是否继续提问时,去打饭的通讯员回来了。

梁泽鑫暗自松了一口气,立刻站起身:“何政委,那我就先告辞了,真的很感激您救了我,改日我再来拜访。”

说完,他微微鞠了一躬,然后转身离去。

他走得很快,仿佛急于逃离现场。

何甘棠还没来得及说出挽留的话,梁泽鑫已经走远了。

她皱起了眉头,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。

不知为何,她感觉和梁泽鑫之间似乎有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隔阂,她想要靠近,而他却想要远离。

但转念一想,他们现在还不太熟悉,自己不能急于求成。

通讯员似乎看出了什么,大胆地问道:“政委,您是不是对那位男士有意思?”

何甘棠没有回答。

通讯员暗自窃笑,政委经常帮助部队里的大龄战士解决婚姻问题,可她自己至今还是单身。

何甘棠看着桌上梁泽鑫送来的水果,眼神逐渐坚定。

她决定,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对待梁泽鑫!

凌晨时分。

宋婉回到家,一推开门就看到宋母披着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。

“妈,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?”

宋母打了个哈欠:“起来喝口水,倒是你,怎么现在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来。”

“有个案子要处理。”

宋婉倒了杯热水,递给了宋母。

宋母接过水杯,正要喝,突然想起了什么,朝准备回房洗澡的宋婉招了招手:“对了,你过来,我有件事要跟你说。”

宋婉已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,非常疲惫,但还是坐了过去:“怎么了?”

“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一个小学同学的儿子吗?他在济北大学读书,正好开学他来了,你们见一见,就在明天。”

宋母停顿了一下,看了一眼挂钟:“哎呀,都不是明天了,应该是今天下午,你请个假,我带你去见见他。”

听到这里,宋婉顿时失去了耐心。

她揉着眉心,缓解着疲惫:“妈,这事您就别操心了。”

“我怎么能不操心呢?你都二十七了,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你都上小学了。”宋母忧心忡忡地拍了拍她的手臂,“这次就听妈的,就算你不想成家,也跟我去见见他,咱们不能失礼。”

宋婉有些烦躁,虽然她现在在众人眼中是个老姑娘,但她实在没有找对象的心思。

于是她随便敷衍了两句:“再说吧,这几天我得忙着案子,妈,您早点休息。”

说完,她直接起身回房间了。

看到女儿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,宋母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洗完澡后,宋婉躺在床上,思绪又开始在案子中游走。

五个被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,年龄在二十岁到二十三岁之间,长相都很好。

这是否意味着凶手有某种偏好,专门针对这种类型的男孩下手?

突然间,她不禁想起了梁泽鑫。

她只见过他两次,他总是脸红。

困意袭来,宋婉没有考虑宋母说的‘相亲’,准备一早亲自去审讯胡决。

上了一上午课的梁泽鑫感到非常疲惫,完全忘记了梁母让他去春景路的来客饭馆和别人见面的嘱咐。

回到宿舍,他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。

正在往头上抹发蜡的肖静安看了他一眼,嬉笑道:“看来你的魂儿还在家呢!”

梁泽鑫虚弱地应了一声。

“对了,你昨天不是说你妈让你今天下午去相亲吗?”

肖静安来了兴致,直接拉他起来:“来来来,我给你弄个造型。”

说着,拿出摩斯摇了摇,给梁泽鑫头上喷上,手抓了几下,梁泽鑫立刻看起来精神了许多。

肖静安看着自己的成果,嘴里还不忘夸赞:“你长得帅,随便弄个发型也算是锦上添花了。”

梁泽鑫却躲开了,又回到了床上:“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去。”

肖静安耸耸肩,拿起镜子继续给自己打扮:“你要不去多没礼貌,反正就见见,又不会少块肉,万一她长得跟宋队长差不多,你不就赚了?”

梁泽鑫脸一热:“你胡说什么呢!”

“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?昨天你看宋队长那眼神都快拉出丝了,怕是有人春心荡漾,想对恩人以身相许了。”肖静安嘿嘿一笑。

梁泽鑫觉得脸更热了:“哪有,何政委也救了我啊!”

“昨天我就该跟你一块去医院,看看那个何政委长什么样。”肖静安朝他挑挑眉,“她也是个女人,她有宋队长好看吗?”

梁泽鑫想了想:“她们俩不太一样。”

宋婉是那种冷漠的美,看起来是外冷内热的,而何政委虽然眉目很温柔,却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冷意。

“行了行了,反正下午的课也不重要,我给你打扮打扮,去见见你那相亲对象!”

下午两点。

经过六个小时的审讯,宋婉攻破了胡决的心理防线,成功从他口中得到线索。

“胡决说他从没见过凶手的样子,每次把人带过去后就去不同的地方拿钱,甚至连藏钱的位置都五花八门,可以看出,凶手警惕性极高,且有严重扭曲的反社会人格,大概率是有前科的。”

宋婉看着一个月内五起凶案发现尸体的地图,食指轻叩着额角,眉头紧锁。

经过勘察,三个地点都不是凶杀现场,那么凶手会在哪儿把人杀害后,又把尸体抛得那么远呢?

刘宇摩挲着下巴,有些担心:“胡决被抓,他应该是得到消息了,我最担心他趁着这段时间逃走。”

宋婉看着地图,眸光一眯。

其他人察觉到,心登时都提了起来,宋婉这样的专注,一般是发现了什么。

宋婉将地图放在桌上,声音冷沉:“你们看,五个被害人的尸体几乎是呈弧形放射状被抛到各个地点,也就是说凶手能完成作案,一定距离五个抛尸点都不远。”

听她这么说,刘宇等人仔细一看,脑海中纷纷将抛尸点朝同一个方向延伸。

“来客饭馆!”

宋婉眼神一沉:“以最快的速度过去,宇子,你带老李他们蹲守饭馆周围所有巷子,齐岩,你跟徐文海他们去转移饭馆周围的老百姓。”

“是!”

一下子,整个大队都忙了起来。

天色阴沉。

一辆军绿吉普缓缓驶入春景路。

正在开车的通讯员看了眼后视镜:“政委,医生说最好还是再观察几天,您这么快出院,怕会影响身体。”

何甘棠却不在意,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济河:“当兵的,这点伤怕什么。”

河水很平静,但因为天空乌云密布,水面也像是块灰色的绒布,让人有些喘不过气。

梁泽鑫就是在这里为了救人才淹死的。

想到这儿,心好像再一次被揪住,哪怕在这个世界,那一切都没有发生。

何甘棠将视线放在另一边,不忍再看。

可透过车窗,却在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“停车。”

风迎面吹来,让梁泽鑫不由搓了搓手臂,他嘟囔道:“奇怪,怎么感觉有点冷。”

“泽鑫。”

他闻声转身,诧异地睁大了眼:“何政委?您这么快就出院了?”

何甘棠嗯了一声,看着他的眼神流露着柔情:“我回军区正好路过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”

梁泽鑫尴尬,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见相亲对象的,只说:“我跟同学出来玩的,他去供销社买东西了,我在这儿等他。”

话音刚落,一辆红色桑塔纳车突然停在两人身边。

梁泽鑫望去,眸色亮了亮:“宋队长?”

宋婉从车上下来,她没有穿警服,深蓝色短袖,虽然宽松,但隐约能感觉到衣服下的身姿,黑色长裤衬得她的腿又直又长,看起来像个大学生。

察觉到梁泽鑫对宋婉的注视,何甘棠脸色微沉。

宋婉也有些惊讶,没想到前天昨天都各打过照面的两人都在这危险的地方。

何甘棠是军人,倒不用担心,但梁泽鑫

她抿抿红唇,几步上前轻轻抓住梁泽鑫的手腕:“先跟我走。”

梁泽鑫还没反应过来,另一只也被攒住,回过头,撞上何甘棠愠怒的眸子:“站住!”

肖静安从供销社赶回来,看到穿着军装的何甘棠和便装的宋婉一人一边抓着梁泽鑫的手,惊掉了下巴,嘴里的冰棍‘啪嗒’掉在地上。

这是什么情况?

一个军人一个刑警,在争对象!?

“宋队长,男女有别,你在大街上对泽鑫拉拉扯扯的是不是不太好。”何甘棠语气不轻不重,却充满了压迫感。

在她看来,梁泽鑫是命中注定要与她相伴的,她绝不会让其他女性靠近他半步。

梁泽鑫听到这番话,顿时愣住了。

他和宋婉之间难道就没有性别之分了吗?而且她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私有财产。

宋婉察觉到何甘棠话中的异样,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:“何政委误会了,我只是想带他去个安全的地方。”

何甘棠听到这话,眉头紧锁,这才意识到对方并没有穿着警服。

便衣刑警,如果不是下班时间,那肯定是有重要任务在身。

她从通讯员那里听说了最近的一系列命案,再加上梁泽鑫前天遭遇的危险,她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
但当她看到宋婉紧握着梁泽鑫的手时,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。

梁泽鑫回想起昨天在医院病房外听到何甘棠和那个男人的对话,主动抽回了自己的手。

何甘棠感觉到掌心的空荡,仿佛自己的心也被挖去了一块。

宋婉瞥见不远处呆立的肖静安,对他说道:“上车。”

随即,她拉着梁泽鑫上了车,肖静安愣了一下,也跟着上了车。

梁泽鑫用余光瞥向何甘棠,只见她站在原地,深邃的眼眸中满是让他难以捉摸的情感。

“宋队长,我们这是要去哪里?”肖静安终于回过神来,问道。

“先把你们送到公安局。”宋婉一边开车一边回答。

梁泽鑫立刻说:“宋队长,能不能麻烦您送我们回学校?”

话音刚落,一辆三轮车突然从右侧冲了出来,宋婉急忙踩下刹车。

由于惯性的作用,后座的梁泽鑫和肖静安狠狠地撞在了车座上,两人都感到眼前一片金星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肖静安一边揉着头一边龇牙咧嘴地问道。

“你们别下车。”宋婉叮嘱了一句,然后下车去查看情况。

三轮车上空无一人,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。

她顺着三轮车冲出的方向看去,发现是个小巷子。

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,准备过去查看,但想到车上还有两个年轻人,她又慢慢放下了手。

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确保他们的安全。

宋婉将三轮车挪到一边,然后回到车上,重新启动了车子。

看到宋婉一脸严肃的表情,再联想到最近发生的凶杀案,梁泽鑫和肖静安开始感到害怕。

“宋队长,不会是坏人盯上我们了吧?”肖静安握着梁泽鑫的手,颤抖着问道。

通过后视镜,宋婉看到梁泽鑫虽然在努力保持镇定,但他渐渐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恐惧。

宋婉轻抿嘴唇:“没事的。”

她踩下油门,车子一路驶向公安局。

将两人送到公安局后,宋婉立刻返回客饭馆,刚下车,刘宇就气冲冲地走了过来:“宋队,我们来晚了,人昨晚就跑了!”

“身份确认了吗?”宋婉紧皱眉头。

“是来客饭馆的厨师,叫周春生,二十八岁,八年前因为盗窃被判了七年,一年前出狱后一直无所事事,两个月前,饭馆老板看他手艺不错,他要的工资也不多,老板就招了他,另外,我们在周春生房间里找到了这个。”

说着,刘宇递过来一张大约五寸的照片。

宋婉接过照片一看,眼神立刻变得锐利。

照片里的人竟然是梁泽鑫!?

“照片是在他枕头底下发现的,而且”

刘宇脸上露出一丝厌恶,又压低了声音:“床上到处都是卫生纸,看来那家伙没少对着这照片干那事,真他妈恶心。”

听到这话,宋婉的脸色立刻变得冰冷。

照片里的梁泽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,这样清秀干净的男孩,周春生那种变态畜生也好意思肖想。

“市外已经进行了严格的布控,他应该暂时还在市里,通知下去快速摸排,尽快把人找出来。”

“是!”

天色越来越暗,几声闷雷过后,开始下起雨。

公安局。

肖静安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下午,早就坐不住了,正想拉着梁泽鑫去问能不能回学校,宋婉来了。

梁泽鑫连忙站起来,紧张地打量着她。

好像没受伤

他悄悄松了口气。

“宋队长,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?”肖静安无奈地问道。

宋婉看向梁泽鑫,不巧又跟他的视线撞个正着,他瞥到别处,脸颊飞上了红色。

他怎么那么容易脸红?

她抿下微扬的嘴角,朝肖静安说:“你可以先回去,但是他得暂时留下来。”

梁泽鑫愣了:“为什么?”

“案子可能跟你有关,我们需要你的配合。”宋婉简单地解释了一句。

肖静安担心起来,好在现在梁泽鑫还算镇定,把他劝回了学校。

等肖静安走后,刘宇走了进来,跟宋婉互视一眼后,两人一块坐下。

“同学,你别紧张,我们只是问问你关于凶手的一些事。”刘宇露出和善的笑容。

“凶手?”梁泽鑫懵了。

他一放暑假就回家了,前天一回来就遇上那事,根本不知道凶手的事。

宋婉拿出一张一寸的照片:“他叫周春生,你认识他吗?或者见过他吗?”

梁泽鑫看去,照片实在模糊,只能隐约看见男人的轮廓。

见他陷入沉思,宋婉和刘宇也都没说话,静静让他理着记忆。

将近一分钟,两人才见男孩拧成结的眉头展开,眼神也亮了。

梁泽鑫声音拔高:“我想起来了,在火车站的时候,我给过他钱和票!”

“火车站?”宋婉眯了眯眼。

梁泽鑫点点头:“那天放假我准备回苏市,我记得雨很大,然后我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路边淋雨,他穿的很破,右手还受了伤,我觉得他可怜,就把伞给了他,还给了他钱跟一些票。”

听到这话,宋婉和刘宇互看一眼,都不约而同皱起眉。

看来是梁泽鑫的善心让周春生这个变态对他惦记上了,但因为找不到他,所以才会对跟他差不多类型的男孩下手。

又问了些其他问题缓解了梁泽鑫的情绪,两人才出去。

“看样子,周春生这家伙是畏罪潜逃了。”

刘宇刚说完,宋婉就否定了他:“不,他还在盯着梁泽鑫。”

“他都暴露了还敢作案?”

想起不久前送梁泽鑫和肖静安来公安局时,那突然冲出来的三轮车,宋婉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
周春生杀人手段残忍,很有可能走极端,他们得靠梁泽鑫把人引出来,还得要保证好他的安全。

看了眼外头的天,宋婉摘下帽子扔给刘宇,转身又走进休息室。

见梁泽鑫捂着肚子,还吞咽了两下,她问:“饿了?”

梁泽鑫怔了怔,忙摇摇头:“不”

可话还没说完,肚子就‘咕咕’的叫起来。

气氛登时尴尬。

梁泽鑫顿觉脸颊被火烧了起来,根本不敢去看宋婉。

早上就吃了两个包子,因为太困了,中午没吃就回宿舍睡觉,谁知道被肖静安拉出去,接过相亲的对象没见着,倒是碰见了何甘棠,还被宋婉带到了公安局。

折腾了快十个小时,他是真的有些饿了

看着梁泽鑫窘迫的模样,宋婉顿觉好笑,但冷毅的脸丝毫不露笑意:“我刚好下班,送你回学校。”

听她要送自己,梁泽鑫目光亮了亮,又下意识摆手:“不不不,太麻烦你了”

“除了睡觉,你现在不能独行。”宋婉委婉透露他的情况。

梁泽鑫愣住,难道自己真的被凶手盯上了?

“走吧。”

宋婉转过身,示意他跟上。

梁泽鑫呆呆哦了一声,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。

路过办公室时,有同事都伸长脖子使劲看,像是看见什么稀奇事儿似的。

“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,一向凌晨才下班的宋队居然这么早就走了!”

“你没看见她带着那个男大学生吗?这是要当护草使者了。”

“宋队早点成家好啊,解决了终身大事,她也少折腾咱们”

刘宇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,心里早就乐开了花。

他跟宋婉同年进刑警队,公事这么些年,关系很铁,别人不知道,但他看得出宋婉挺关注梁泽鑫的,刚刚在问话时,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小伙子。

真是让人意外,铁树竟然也能绽放花朵。

天空逐渐变得昏暗。

前往济北大学的桑塔纳在途中突然停下。

梁泽鑫回过神来,意识到他们停在了一家国营饭店旁边。

他惊讶地转过头,正准备询问为何停车,宋婉已经打开了车门:“下车。”

“呃?但这里不是学校啊。”

梁泽鑫小声嘀咕,但还是跟着下了车,看到宋婉走进饭店,还回头示意他跟上。

是要去吃饭吗?

“宋队长,我还是想回学校吃。”

“现在这个时间,食堂应该没吃的了,我也饿了,一起吧。”

听到这话,梁泽鑫犹豫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跟着进去了。

刚一坐下,宋婉就把菜单递给了梁泽鑫:“想吃什么,随便点。”

梁泽鑫看着菜单摇了摇头:“还是你来点吧,我吃啥都行,不挑食。”

宋婉稍作停顿,也没多说什么,快速扫了一眼菜单:“酸溜土豆丝,红烧鱼,麻婆豆腐,清炒小白菜,再来个回锅肉,谢谢。”

服务员记下菜品就离开了。

“会不会点太多了?”梁泽鑫有些担心,两个人点这么多菜会不会吃不完。

“不多,我吃得多,吃不完就打包给你带回学校。”

看到宋婉面不改色地说这话,梁泽鑫忍不住笑了,但很快又收敛了笑容。

宋婉注意到了他的表情,微微抿了抿嘴唇,没有说话。

菜都上齐后,两人各自吃饭,一直保持沉默。

直到快吃完时,宋婉主动打破了沉默:“你和何政委很熟吗?”

今天何甘棠的话听起来越来越不对劲,好像梁泽鑫对她很重要似的。

梁泽鑫立刻否认:“不熟,何政委就是那天救了我,我才认识她的。”

说到这儿,他又不禁想起了在病房外听到的话。

何甘棠说她真正爱的人是他,但他们总共才见过两次。

宋婉嗯了一声,继续吃饭。

梁泽鑫偷偷观察,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握紧。

她不会误会了吧?

正这么想着,宋婉突然问:“你有女朋友吗?”

梁泽鑫差点噎住,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宋婉:“没,没有。”

宋婉放下碗筷,似乎准备说一件很重要的事,刚要开口,一道尖锐的男声突然响起。

“甘棠,这不是你救的那个男学生吗?原来他有女朋友啊。”

两人转头看去,只见何甘棠站在柜台边,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。

梁泽鑫认出来了,这不就是昨天在病房和何甘棠说话的男人吗?

何甘棠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梁泽鑫,更没想到他竟然会和宋婉在一起。

一种被夺走的感觉涌上心头,让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
廖辰趁机挽住何甘棠的手,故意说:“他们看起来很配啊,是不是?”

何甘棠脸色一冷,直接抽出手,走向梁泽鑫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:“怎么没回学校?”

看到自己被冷落,廖辰脸上闪过一抹尴尬,瞪着梁泽鑫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。

梁泽鑫没有注意到廖辰阴狠的目光,只是疑惑何甘棠为什么会表现得好像和自己很熟。

“我和宋队长吃饭,一会儿就回去。”

宋婉没有说话,微微歪着头,姿势有些懒散,但锐利的眼神已经在面前的三人身上转了好几圈。

何甘棠看了眼宋婉,第一次不愿意对别人好脾气: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廖辰有些急了,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:“甘棠,你不是答应陪我一起吃饭吗?”

何甘棠皱起眉:“你说你有重要的事要说,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。”

又一次被驳了面子,廖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。

听到何甘棠要送自己,梁泽鑫直接摆手:“不用了不用了。”

宋婉站起身,走向柜台结账。

梁泽鑫一看,也起身跟过去,对何甘棠说:“宋队长会送我的,不麻烦何政委了。”

说完,跟着宋婉就出去上了车。

何甘棠的心突然收紧,痛意一点点蔓延。

梁泽鑫似乎是在故意疏远自己。

难道在这个世界,两人真的不会像以前那样走到一起吗?

上车后,梁泽鑫摸了摸口袋,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出门太急,根本没带钱。

他有些不好意思:“抱歉啊宋队长,我今天没带钱,明天我会把饭钱还给你。”

宋婉倒是不在意:“不用,就当是我请你,你也帮我查了案。”

顿了顿,话锋一转:“另外,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。”

梁泽鑫疑惑地看着她:“什么事?能帮的我一定帮。”

看着他明亮的眼眸,宋婉心神微动,第一次自觉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:“以后再说,现在还不急。”

梁泽鑫嗯了一声,乖乖坐好。

可能是因为精神紧绷了一整天,他没一会儿就打起盹儿来,头一点一点的。

宋婉看了他一眼,不动声色地降低了车速。

二十分钟后,车在济北大学门口停了下来。

宋婉先下车,轻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,不自觉放轻了声音:“醒醒,已经到了。”

梁泽鑫睁开眼,惊觉自己睡过去了,连忙下车,但脚刚一沾地,一个没站稳,整个人很不文雅地向前扑倒。

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,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。

‘砰’的一声闷响,他撞在一个柔软的胸膛中!

“你没事吧?”

头顶传来悦耳的嗓音,让梁泽鑫木讷抬起头,一下跌进女人深不见底的眸中。

他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,一下蹦开了:“对,对不起!”

梁泽鑫感觉整个大脑都乱嗡嗡的,根本不敢看面前的人,但刚刚那淡淡的皂角香,还萦绕在鼻尖周围,让他莫名一股燥热。

看着男孩,宋婉心里也涌上一股柔软,但面上语气淡淡:“没摔着就行,快进去吧。”

“嗯,宋队长再见。”

梁泽鑫不好意思待下去,挥挥手转身就跑进了学校。

直到看到那抹身影消失,宋婉才靠到车门上,从口袋里摸出烟。

衔了一根在嘴里,点燃。

烟雾缭绕间,她的眸子格外明亮,复杂的情绪开始翻涌。

吐了几个烟圈,她低头看了看摊开的手。

腰有点劲。

当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宋婉突然觉得自己很女流氓,居然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小伙子有这么不正经的想头。

但想起那张清秀泛红的脸,她的心却有种从没有过的波动。

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,痒痒的。

半晌,抽完了整支烟,宋婉才上车回家。

宿舍。

肖静安还在为梁泽鑫担心,见人回来了,立刻扯住他准备关心一番,但见他红着一张脸,嘴角还挂着笑,登时一头雾水。

“泽鑫,你不是被卷进凶杀案了吗?我看你的样子,怎么像谈对象了似的。”

梁泽鑫回过神,忙收敛住笑:“没有,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。”

肖静安哼了一声,忍不住又问:“是不是宋队长送你回来的?”

“嗯。”

梁泽鑫点点头,不由想起刚刚那个意外的拥抱。

幸好是晚上,校门口没人,这要是白天被人看见了,他估计都不好意思出门了。

肖静安一下被转移注意力:“哎哎哎,今天怎么回事啊?那个穿军装的是不是救你的何政委啊?”

听见他提起何甘棠,梁泽鑫微微蹙眉:“对。”

“她看起来也好年轻,而且长得也好好看啊”肖静安一脸羡慕地看着他,“果然是长得漂亮招人稀罕啊。”

说着,又凑过去贼兮兮地问:“告诉我,你喜欢哪个?”

梁泽鑫瞪了他一眼:“你又胡说什么?”

“我就是想知道,你比较中意哪个。”肖静安扁扁嘴。

梁泽鑫没搭理他,翻出衣服准备去洗澡,心里却又不免想起在饭店时的事。

他实在想不通,何甘棠为什么像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,而且还

越想,梁泽鑫越觉得烦躁,再想到肖静安刚刚的问题,他脑子里居然浮现出宋婉的模样。

他心跳微顿,比起何甘棠,自己好像更乐意亲近宋婉啊

不对,他在胡思乱想什么?宋婉对自己只是对老百姓那样的关心照顾,他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?

梁泽鑫几次深呼吸,把不该有的念头全甩了出去才端着脸盆出宿舍。

另一边,宋婉刚回到家,就看见母亲铁青着脸坐在客厅。

她才想起他说今天下午相亲的事,自知躲不过他的教训,便一脸无所谓地坐了过去。

“不是让你下午请假,我带你去见人家小伙子吗?”宋母劈头盖脸责问,“你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?”

宋婉揉着额角,冷不丁地说:“妈,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。”

停了顿了瞬,她声音坚定了几分:“我已经有对象了。”

宋母愣住,刚要烧起的怒火一下子熄了:“有对象了?啥时候的事儿?怎么没听你提起过?他叫什么名字?是干什么的?哪里人?父母什么工作?”

听着母亲连珠炮似的询问,宋婉头疼不已:“这几天谈好的,没来得及跟你说而已,下次我带他过来见你。”

说完,也不顾宋母求知的迫切心情,她起身就回了房。

宋母心里是半喜半忧。

喜是女儿终于开了窍,肯谈对象了。

忧便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同学交代,明明之前自己口口声声说女儿没对象,现在突然又有了,她怎么好意思跟老同学说啊

想到这儿,宋母沉叹了口气。

军区大院。

墙上的挂钟慢慢指向了一,风透过窗隙,吹进空阔的房间。

原本熟睡的何甘棠突然惊醒,她喘着粗气,冷汗大颗从额头滑落,眼中满是未退的惊惶。

环顾四周,漆黑一片。

慢慢的,她回过神,却发现心脏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弱。

不过几个小时,她竟然做了三个梦。

梦境中,梁泽鑫在水中挣扎求生,她伸出手欲施援手,却触不到他,只能无助地看着他消失在水面。

另一个梦境里,她梦见自己满头白发,躺在床榻上,只有同样白发苍苍的梁泽鑫陪伴在侧,她紧握他的手,情不自禁地喊出“辰哥”。

梁泽鑫泪眼婆娑,眼中流露出无奈、委屈和悲伤,更多的是自嘲,似乎在嘲笑自己一生付出,最终却沦为他人的影子。

还有一次,她梦见梁泽鑫站在她面前,却牵起了另一个女人的手,留给她的只有决绝的背影。

这些梦境,如同锋利的刀刃刺穿何甘棠的心脏,带来刻骨铭心的痛楚。

她打开灯,环视着空无一人的房间,眼中泛起一丝坚定。

她下定决心,绝不能再重蹈覆辙。

因为宋婉的一番话,梁泽鑫这一周除了上课,就是待在宿舍和食堂,未曾踏出校门半步。

肖静安本是个爱玩的人,但也担心遭遇不测,只能跟着他一起闷在学校里。

这天,梁泽鑫吃完饭,正准备前往阅览室,何甘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

“泽鑫。”

他转过身,看到身穿军装的何甘棠正朝他走来。

梁泽鑫愣住了,心里感到一阵不适。

但何甘棠明明是他的救命恩人,为何他会感到不自在?

他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:“何政委,您怎么来了?”

语气中的生疏让何甘棠心中一紧,但她还是平静地回答:“路过,想到你在这里读书,就过来看看。”

她停顿了一下,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:“这支派克钢笔,你或许用得上。”

梁泽鑫看着那支闪亮的钢笔,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不是只是路过来看看吗?怎么突然送起礼物来了?

他再次拒绝:“无功不受禄,何况何政委救我的事,我还没报答,怎能再接受您的礼物。”

两人交谈间,不少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,让他感到不自在。

见梁泽鑫拒绝,何甘棠皱起了眉头:“泽鑫,我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梁泽鑫的目光突然越过她,看向后方。

何甘棠还没反应过来,梁泽鑫已经绕过她,朝宋婉跑去。

“宋队长,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

梁泽鑫不知道该说什么,好像他们三人从那天起就总能不期而遇。

但看到宋婉,他眼中流露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喜悦。

宋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何甘棠,眼中满是不甘和心痛,然后将目光转向梁泽鑫:“刚到,有两件事找你,现在有空跟我去公安局吗?”

梁泽鑫点点头:“有空。”

说完,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,转头向何甘棠挥了挥手:“何政委,我要跟宋队长去公安局一趟。”

何甘棠一时语塞,又一次看着梁泽鑫和宋婉离开。

这一幕,与她那晚的梦境如此相似。

她紧握拳头,感到一阵无力。

她不知道该如何做,才能让自己更接近梁泽鑫,更让她感到无措的是,梁泽鑫似乎也不喜欢她的接近。

出了校门,梁泽鑫坐上宋婉的车,一路前往公安局。

“凶手已经抓到了。”

听到宋婉这么说,梁泽鑫愣了一下,不禁为她感到高兴:“太好了,你们的案子可以结了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,又皱起了眉头:“不过,他怎么能那么残忍,杀了五个男孩。”

“心理扭曲。”

宋婉没有过多解释,她担心梁泽鑫会认为是自己的善意导致了周春生的犯罪,所以只能选择一个较为合理的理由。

毕竟,善良本身没有错。

将梁泽鑫带到公安局,让他指认后,宋婉才让人对周春生进行最后的审讯。

签完确认书,梁泽鑫忍不住问:“宋队长,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吗?还有一件事是什么?”

宋婉罕见地僵了一下,扫了一眼同事们看戏的目光,转身走了出去:“出去说。”

梁泽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但还是跟了上去。

直到两人走到走廊拐角,宋婉才开口:“我想请你暂时假扮我的对象,去见见我妈。”

听到这话,梁泽鑫瞪大了眼睛:“假扮你的对象?”

他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,显得有些犹豫:“可是……”

“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突然,但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。”宋婉握拳挡住嘴,轻咳了两声,也不自在地偏过头。

如果不是母亲每天催促,她也不会放下面子让梁泽鑫假扮自己的对象去欺骗她。

毕竟局里的男同事,母亲都认识,如果真的带回去,第二天整个单位都会传开。

宋婉不想节外生枝。

面对宋婉的话,梁泽鑫咬了咬牙,轻轻嗯了一声:“那什么时候去?”

宋婉微微一怔,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。

察觉到对方诧异的目光,梁泽鑫解释道:“我不是还欠宋队长一顿饭吗,就当还那顿饭的情吧。”

听到这话,宋婉心中莫名一软:“好,你下午还有课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那五点半我去学校接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两人你来我往,定下了“见家长”的时间。

宋婉看了一眼手表:“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吧。”

梁泽鑫摇摇头:“不用了,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?我自己回去就行,一会儿你肯定很忙,不耽误你时间了。”

说着,他朝她摆了摆手,然后跑开了。

看着男孩的背影,宋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
“啊哈!咱们铁面无私的大队长居然笑了!”

刘宇突然跳出来,一脸抓住把柄的表情。

看到刘宇,宋婉的笑容顿时消失,又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:“事做完了?”

刘宇嘿嘿一笑:“事儿永远都做不完,宋队,结婚的时候记得请咱们兄弟几个喝喜酒啊。”

宋婉抿了抿红唇,什么话都没说,转身走开了。

另一边。

梁泽鑫回到宿舍,就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来。

躺在上铺看书的肖静安一看,惊讶道:“别告诉我你要换宿舍了。”

“什么啊。”梁泽鑫白了他一眼,拿起一件蓝色的衬衫比在自己身上,“这件好看吗?”

看到向来不注重打扮的人居然主动问这个问题,肖静安来了兴趣,立刻下了床:“发生什么事了?你怎么突然想打扮起来了?”

梁泽鑫嘟囔着,也不好明说:“晚点要去见老同学,就像收拾得好点儿。”

肖静安狐疑地看着他:“老同学?什么样的老同学值得你开始这么花心思?”

“你就别问了,快点帮我看看,到底穿哪件?”

看到梁泽鑫是正正经经要打扮一番,肖静安便给他精心选了一套衣服,又给他整了下发型。

很快到了五点半。

换了身便服的宋婉靠在路边的车上,微微歪着头看了眼手表。

高挑的身影让不少男学生频频回头去看,有几个索性站在原地议论着要不要上去认识一下。

“宋队长。”

清亮的声音让宋婉怔了怔,转头看去,目光一怔。

男孩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,一条淡蓝色长裤,一双黑皮鞋,乌黑的碎短发,好像还特意抹了摩丝,让他看起来更加精神。

头发是肖静安非要给他搞得,压根不是他平时的风格,因此他有些不自在。

见宋婉看着自己不说话,心登时一沉:“是不是不太端正,我回去再搞搞头发。”

说完,转身就要跑回学校。

“等等!”

宋婉手疾眼快抓住他的手腕,看到他澄澈的眼眸,她轻咳了两声,别过脸:“不用很帅。”

听到她肯定的夸赞,梁泽鑫低下头,难掩眉眼中的雀跃。

上了车,两人偶尔聊了几句,直到车快要驶进小区,梁泽鑫呀了一声,忙让宋婉停车。

“怎么了?”宋婉不解看向他。

“我不能空手去。”

梁泽鑫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。

虽说是假装的对象,但也是头一次去拜访宋婉的母亲,两手空空像什么样子。

宋婉轻轻按住他的肩:“不用了,我都准备好了。”

顺着她的视线,梁泽鑫看见后车座上放着一网兜的水果,两袋麦乳精,还有一箱牛奶。

“让你帮忙,怎么能让你再去破费。”

宋婉替他系好安全带,继续开车。

梁泽鑫凝着身边话里似是带着笑意的女人,眼神逐渐放柔。

真奇怪,他跟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,顶多算是朋友,可为什么每次跟她在一起,他都感觉到很安心,连心跳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。

车停了下来,宋婉去解安全带,转目间却见梁泽鑫盯着自己发呆,有些好笑:“你老盯着我,我脸上有花吗?”

梁泽鑫回过神,懊恼又窘迫地收回眼神,匆匆下车:“抱,抱歉。”

见她拿上后车座的东西,他下意识要去帮忙:“宋队长,我拿吧。”

宋婉却避开他的手,微微俯身凑到他面前,悦耳的嗓音夹杂着电流似的,震得他耳朵微微发麻。

“记得,在我妈面前要叫我‘宋婉’。”

宋婉

梁泽鑫眼睫微微一颤,心里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好几遍。

宋婉又说:“试着叫一次。”

脱下了警服,她那身凌厉的气势好像也弱了,此刻反倒像个大姐姐,教着一个懵懂的孩子。

望着那双深邃的墨眸,梁泽鑫薄唇轻动:“宋婉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,像是片羽毛,可落在宋婉心中的水面上,荡开了层层涟漪。

她目光微凝,不知怎么地再次要求:“再叫一次。”

“宋婉。”

梁泽鑫大胆了些,声音也清亮许多。

宋婉差点就控制不住,抬手去揉他的头。

意识到自己差点失态,她忙直起身子,用平时的正经遮掩:“好了,上去吧。”

看着女人大步走在前头,梁泽鑫心情莫名好了许多,他又无声叫了几声‘宋婉’才跟了过去。

一进宋家门,梁泽鑫便闻到了一股立香的气味。

宽敞的客厅里,他一眼就看见角落桌子上的遗像。

照片里,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女性身着警服,与宋婉有几分相似。

“我妈可能去市场了,你先歇会儿。”

宋婉把东西一放,又给他倒了杯水,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的照片上,动作不由一滞:“那是我父亲。”

梁泽鑫眉头紧锁,眼中掠过一丝同情:“他和你一样,也是刑警吗?”

“不,他是缉毒警察,十二年前追捕毒贩时牺牲了。”

宋婉的语气平静如水,仿佛已经从那突如其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。

听到这些,梁泽鑫肃然起敬:“我能为叔叔点柱香吗?”

宋婉稍一愣神,随后点头同意。

得到许可后,梁泽鑫点燃了一炷香,恭敬地拜了拜,然后将香插好。

他深知缉毒警察的艰辛,他们执行任务时总是直面生死,为了保护家人,即使牺牲了也不能立碑。

宋婉走上前,换了一根新蜡烛:“我原本也想成为缉毒警察,但我妈不同意,怕我像我爸一样离她而去,所以我选择了刑警。”

“但刑警同样危险。”梁泽鑫抬头看着她,语速加快,“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
宋婉看着他关切的眼神,心中仿佛被柔软的棉花包裹。

除了母亲,梁泽鑫是第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。

她轻抿红唇,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:“我会的。”

话音刚落,门锁“咔哒”一声,宋母提着菜走了进来。

看到女儿和一个英俊的男孩站得那么近,她一时愣住了。

宋婉迅速反应过来,上前接过菜。

梁泽鑫也很有礼貌地上前打招呼:“阿姨好。”

“你好,你好。”宋母打量着他,眼中流露出满意。

他长得不错,举止得体,但总觉得有些眼熟。

“妈,这些都是泽鑫给你买的。”宋婉指了指桌上的东西。

“泽鑫?”

宋母惊讶地看着梁泽鑫,眼神突然亮了起来:“你是梁泽鑫?”

面对她的反应,梁泽鑫和宋婉对视一眼,显得有些困惑。

宋母又问:“你是苏市人,妈妈叫李蔓,爸爸叫梁明宇,对吗?”

这次轮到梁泽鑫惊讶了:“是的,阿姨您怎么知道?”

宋母高兴地拍了拍宋婉的胳膊:“泽鑫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学同学的儿子,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!”

听到宋母的话,宋婉和梁泽鑫都愣住了。

“早知道你们已经好上了,我也用不着去跟李蔓道歉,现在还闹了笑话。”宋母笑着说,“说到底你们还是有缘啊!来来来,泽鑫快坐。”

说着,她拉着梁泽鑫坐下,像岳母看女婿一样问:“跟阿姨说说,你是怎么和宋婉在一起的,她这丫头,一个字也没跟我透露。”

直到现在,梁泽鑫才明白,原来母亲说的那个小学同学的女儿,就是宋婉。

那宋婉不就是他要相亲的对象吗?

想到这些,梁泽鑫一时语塞,不敢看宋婉,结结巴巴地说:“那个,我和宋婉……”

“妈,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。”宋婉及时开口帮他解围。

宋母也反应过来:“对对对,宋婉你好好陪泽鑫,妈去给你们做好吃的。”

梁泽鑫也站起身:“阿姨,我去帮你。”

宋母直接按住他:“不用不用,你是客人,怎么能让你动手呢,好好坐着。”

说完,她提着菜去厨房忙了。

宋婉坐下,开始削苹果。

想到两人差点相亲,梁泽鑫觉得两人的相处变得尴尬起来。

“没想到这么巧。”宋婉突然说。

他“啊”了一声,木讷地点头:“对啊。”

“吃吧。”宋婉递给他削好皮的苹果。

梁泽鑫双手接过:“谢谢。”

他细细地吃着,目光因为微妙的气氛而无法停留在一个地方。

突然,他的视线停留在茶几下翻开的相册上。

看到照片中三四岁的小女孩戴着几乎盖住整个脑袋的大盖帽,眼神一亮:“这是你吗?”

宋婉顿了顿,还是大方地拿起来:“嗯,我妈没事就翻翻。”

她把相册递过去,又自然地接过他啃得坑坑洼洼的苹果。

梁泽鑫没注意到她的动作,顺手接过相册翻看起来。

里面都是宋婉从小到大的照片,还有宋母的,因为职业原因,宋父的照片很少。

唯一的全家福,是宋母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宋婉,和宋父一起幸福地笑着。

看着这些照片,梁泽鑫越来越心疼。

他似乎能想象到每当夜深人静时,宋母会红着眼翻着相册思念丈夫,宋婉看到父亲照片时的落寞和想念。

不一会儿,宋母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出来:“泽鑫,宋婉,快来吃饭。”

饭桌上,宋母不停地给梁泽鑫夹菜:“来,多吃点,学校伙食不好吧。”

梁泽鑫看着碗里的小山,哭笑不得:“谢谢阿姨。”

虽然宋母很热情,但他实在不喜欢吃豆腐。

不想让宋母为难,他正要夹菜塞进嘴里,宋婉突然倾身把他碗里的豆腐夹走。

梁泽鑫和宋母都愣愣地看着她。

宋婉面不改色:“妈,泽鑫不太吃豆腐和肉,我爱吃。”

宋母这次反应过来:“瞧我,我忘了问泽鑫忌不忌口了,泽鑫啊,你想吃什么自己夹,下次来你告诉阿姨想吃什么,阿姨给你做。”

梁泽鑫更不好意思了,但还是悄悄朝宋婉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。

吃完饭,又和宋母聊了会儿,天就黑了。

在宋母的坚持下,梁泽鑫答应过几天再过来吃饭。

宋婉送他回学校,下楼时,两人并肩走着。

梁泽鑫还在想今天的阴差阳错,身边的宋婉突然停下脚步,紧接着,她沙哑的声音响起。

“要不要试试?”

梁泽鑫回过头,不偏不倚撞上宋婉汪洋般让人沉溺的眼神。

“试试?”

宋婉走向他,朦胧的灯光照着她平日冰冷的脸庞,勾勒出透着温和的光影。

“试试处对象。”

她喉间滚动,眉目间淌着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
二十七年里,她身边不乏有异性,但她的心只扑在学业和案子上,这种话还是第一次说出口。

梁泽鑫微皱的眸子颤了颤,以为自己听错了,但面前女人认真的注视告诉他,他没有听错。

宋婉要跟他处对象!

心和脑子好像乱了,他紧张眨着眼:“不是说假装对象吗?”

两人虽然差点相了亲,但这回也只是做个戏,没想到假戏真做了。

宋婉轻轻咳了两声,耳尖难得有些泛红:“我不太会说话,但我清楚,我对你有心思。”

梁泽鑫这个男孩在这方面总是很腼腆,她便主动挑明了心意。

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梁泽鑫。

两人明明认识不久,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。

又或许,从第一次见到他时,自己就被他那双清泉般的眼睛吸引了吧。

想到这儿,宋婉心里感叹,自己果然还是个俗人。

而梁泽鑫整个人都僵住了,但却能明显感觉到心里涌上了从没有过的悸动和喜悦,这种感觉就像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花绽放了。

可面对他的沉默,宋婉的心动荡起来,她慢慢握紧了拳:“也许我不是你的最佳选择,因为我的职业,以后可能不能很好的照顾你,如果你觉得不行,我也不勉强。”

“没有!”

梁泽鑫像是怕她误会,飞快摇摇头,而后郑重说道:“你是英雄,我很敬佩,也很喜欢。”

宋婉瞳孔微微紧缩,一种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涌向四肢。

她竭力压制,却让声音更加沙哑:“那你答应了?”

梁泽鑫抬头看着她,认真地点点头。

宋婉紧握的拳慢慢松开,心里也像是卸下了担子,嘴角不自觉地弯起:“走吧。”

两人走了几步,梁泽鑫就感觉手被另一只带着柔软的手轻轻裹住。

他微微一怔,抿唇笑着回握住。

半小时后,车在校门口停下。

“谢谢”

晚风吹来,夹杂着丝丝凉意,让梁泽鑫忍不住搓了搓手臂。

宋婉犹豫了一下,终究是没克制内心的想法,伸手慢慢把人抱进了怀里。

梁泽鑫身体登时僵硬了,但贴在女人让他安心的胸膛前,又逐渐放松下来。

“我不能经常陪着你,但我保证,除了上班,我余下的时间都是你的。”

她说话时,他能感觉到她胸口的震动。

梁泽鑫笑了笑:“我只希望你在每次任务里平平安安的。”

听了这话,宋婉心不觉一软。

但又想起了一件事,她轻轻放开手,握着他的肩膀:“何政委好像对你挺特别的。”

说话间,她语气含着丝微不可察的酸味。

梁泽鑫皱起眉:“我感觉到了,可我对她只有感激,没有别的意思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过她是军人,应该不会犯纪律性的错误。”

见他都这么说了,宋婉慢慢放下了心。

只要他对何甘棠那个心思,自己也就没必要吃那些干醋了。

“好了,赶紧回宿舍休息吧。”

“嗯,你回去开车小心点。”

“好。”

目送梁泽鑫进了学校,宋婉才上了车。

她握着方向盘,似是还在回味刚刚的拥抱。

半晌,宋婉才找回心神,启动车子远去。

半个月后。

乘着今天没课,梁泽鑫去宋家看望了宋母,又做了几个菜,想给宋婉送去。

考虑到宋婉的工作性质,他并没有公开他们的关系。

让他松一口气的是,何甘棠这些天并没有来找他。

之前听说市里要举行军人代表大会,他猜想她可能正忙于此事。

这样也好,如果她来了,他也会感到很头疼。

公安局,办公室里。

最近没有大案子,宋婉便让同事们继续研究那些悬而未决的旧案。

到了吃饭时间,刘宇的肚子饿得咕咕叫,他正想提醒还埋头在案卷中的宋婉,就看到梁泽鑫提着饭盒站在门口。

“宋队,你另一半给你送饭来了。”

他挑了挑眉毛,示意宋婉回头看。

宋婉回头一看,原本坚定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下来:“你们先去吃饭吧。”

听到这话,刘宇他们不干了,纷纷起哄:“喂喂喂,就不能让我们也尝尝吗?”

宋婉没搭理他们,直接站起来走向梁泽鑫:“这么远,你怎么来了?”

他的脸被晒得通红,额头上满是汗水。

她皱了皱眉,心疼地帮他擦去汗水。

感觉到旁人的目光,梁泽鑫害羞地笑了笑:“今天我没事,就去看了阿姨,顺便做了点吃的给你,快趁热吃。”

在休息室,梁泽鑫打开了饭盒:“我不太会做饭,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。”

里面有粉丝白菜,土豆炖肉,肉末茄子,还有一碗排骨汤。

宋婉夹了一块肉尝了尝,嚼了几下才说:“很好吃。”

实际上,有点咸。

梁泽鑫眼睛一亮:“真的吗?那你多吃点。”

宋婉应了一声,默默地喝了一口还算清淡的汤,然后大口吃起来,又不失优雅。

梁泽鑫看着她,觉得心里从未如此满足。

没想到饭吃到一半,刘宇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:“宋队,出事了!”

宋婉脸色一变,立刻放下筷子,拿起帽子,但还是不忘告诉梁泽鑫:“快回学校,好好休息,饭菜等我回来再吃。”

说完,带着刘宇快步离开。

梁泽鑫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,又看了看吃了一半的饭菜,叹了口气。

他们真的很辛苦,连一顿饭都吃不完。

想起宋婉说饭菜留着回来吃,他有些担心。

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,现在天气热,如果过夜,饭菜肯定就坏了。

梁泽鑫收拾起饭盒,拿起筷子时停顿了一下,夹起一块茄子尝了一口,脸色立刻变得难看,直接把茄子吐进了垃圾桶。

又尝了尝其他的菜,都很咸。

怪不得宋婉吃一口饭菜就喝一口汤。

想到她面不改色地把这些咸菜吃下去,梁泽鑫既感到愧疚又觉得温暖。

看来下次做饭,自己还是得注意一下。

收拾好饭菜后,梁泽鑫想趁着下午的空闲时间去阅览室看看书,没想到刚回学校,周围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。

突然成为焦点,他感到有些不安。

正当他感到困惑时,肖静安急匆匆地跑过来:“泽鑫,你可回来了!”

“出什么事了?”梁泽鑫一头雾水。

“你赶紧去告示栏看看,有人贴大字报说你勾引军区政委呢!”

听了肖静安的话,梁泽鑫直接懵了。

勾引军区政委?

他什么时候勾引何甘棠了?

肖静安更急了,直接把他拖到几乎被人围满的告示栏那儿,好不容易挤进去,就看见一张占了告示栏大半的红底黑字大字报。

没有署名,但通篇都在说梁泽鑫和何甘棠怎么亲密,破坏人家的感情,影响军民团结。

“这是谁贴的?”梁泽鑫气得脸都紫了。

肖静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:“我也不知道,我是去打饭的时候看见的。”

话音刚落,人群中传出一道轻蔑的奚落。

“居然去勾引军区政委,以为自己长了张小白脸的脸了不起,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啊!”

两人看去,对方正是隔壁宿舍的苟志野。

苟志野为人一向刻薄,嫉妒心又强,最嫉妒成绩又好的梁泽鑫。

平时往他脚前‘不小心’洒水,或者推搡冲撞的事儿没少干,梁泽鑫也懒得跟他计较,没想到这时候反倒被他挑起火来了。

梁泽鑫还没说什么,暴脾气的肖静安直接怼回去:“谁小白脸?泽鑫本来就是凤凰,哪像你,尖嘴猴腮的野鸡!”

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,苟志野哪里肯,顿时竖起了眉眼:“你再说一遍!”

“说你是野鸡呢,没听明白!”肖静安毫不示弱,声音又拔高了几分。

苟志野咒骂着上去扯他的衣领,两人扭打在一起,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。

梁泽鑫担心肖静安吃亏,忙要劝:“静安,静安,快停手”

肖静安根本不听,直接照着苟志野的脸就是一拳头:“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,平时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,你以为你是谁啊!”

苟志野捂着红肿的脸颊,疼的龇牙咧嘴,嘴里还不往骂:“物以类聚,梁泽鑫勾引女人,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!”

肖静安怒不可遏,巴掌直往他脸上招呼:“我让你骂!我让你骂!”

眼看苟志野要抓肖静安的脸,梁泽鑫下意识抬手挡住。

尖锐的痛在小臂炸开,白皙的手上登时多了三道血痕。

现场乱成一锅粥,好在有人去叫了老师,三个人都被带去了班主任办公室。

一进去,苟志野没了刚刚凶恶,反倒哭起来倒打一耙:“老师,他们两个不仅骂人,还动手打我,你看我的脸”

肖静安恨的牙痒痒:“放屁!明明是你先骂人先打人的!”

班主任严肃敲着桌面:“行了,你们俩都安静点!”

说着,看向脸色难看的梁泽鑫:“泽鑫,大字报上的事到底怎么回事?你可是播音主持系的优秀学生,怎么突然出了这种事?”

梁泽鑫急切解释:“老师,我没有勾引何政委,何政委的确是救了我,我跟她见面次数都不超过五次,怎么会破坏她跟别人感情呢!”

苟志野冷哼:“就装吧,上回何政委不是过来找你了,还送东西给你了。”

梁泽鑫看着他,皱起眉:“你认识何政委?”

苟志野一僵,磕磕巴巴反驳:“她穿着军装过来,级别还不低,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就是何政委。”

“你看见她送我东西了,那你看见我收了吗?”梁泽鑫冷着脸问。

苟志野一噎,顿时说不出话了。

一旁的肖静安得意起来,暗自朝梁泽鑫竖了个大拇指。

班主任也看出里头有问题,但这事牵扯到军区的政委,万一处理不好肯定会造成严重的影响,便让三人各自回去写检讨,让人清理大字报,再去找了校长。

出了教学楼,肖静安更不服气:“写什么检讨,我们又没错!”

再看身边的梁泽鑫,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,忍不住问:“泽鑫,你不会真在反思自己吧?你可是受害者啊!”

梁泽鑫摇摇头,神情严肃:“我在想,到底是谁这样针对我。”

“除了那个苟志野,还能是谁?”肖静安哼了一声。

梁泽鑫拧着眉,又摇摇头:“不对,这不是他的作风。”

苟志野虽然处处针对他,但每次都玩些小孩子的把戏,贴大字报,还把军区政委这事儿牵扯出来做文章,弄不好是要进局子的,以苟志野的胆量肯定是不敢的。

肖静安看着陷入沉思的梁泽鑫,啧啧道:“我发现你现在很像一个人。”

梁泽鑫不解:“谁?”

“宋队长。”

听到肖静安这么说,梁泽鑫脸色微红:“哪有”

“算了算了,先别管那些了,你看你的手,血都快干了,跟我去医务室吧。”

肖静安拉着他就往医务室去。

事情还在发酵,梁泽鑫一下成了其他人眼里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。

他一直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,也相信校方会还自己一个清白,可一连三天,班主任和校长那边都没有动静。

照班主任的话说是市里的军人代表大会还没结束,这事暂时不能声张。

梁泽鑫终于感到委屈和不安,偏偏宋婉去查案了,一直都没回来。

这天,在去看望过宋母之后,他回校的路上顺道去了趟供销社,帮肖静安买些红糖。

刚出门,就跟一个人撞在了一块,手里的红糖差点掉在地上。

“这么巧,又遇上了。”

听见这刺耳的声音,梁泽鑫抬头一看,竟然是廖辰。

他抿抿唇:“挺巧的。”

对于这个每次都用刀子般眼神看着自己的男人,他并不想接触,所以拢好袋子就要走。

谁知道廖辰突然抬手拦住他的去路,眉眼中也多了分挑衅:“小伙子,哥哥还是劝你一句,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肖想,免得最后连自己脸面都没了。”

梁泽鑫愣了愣,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,想起几天前学校的大字报,脸色一沉:“那张颠倒黑白的大字报是你搞的鬼?”

廖辰抿唇一笑:“我只是把事实告诉大家而已,算不了颠倒黑白。”

说着,像是胜利者似的端起架子:“我告诉你吧,我跟甘棠很早就认识了,她对我情根深种,我们俩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插不进来的。”

听了这话,本来还很愤怒的梁泽鑫突然就笑了。

而这一笑,像是让廖辰感受到了侮辱,眼神也狰狞了许多:“你笑什么?”

“我笑你幼稚。”

梁泽鑫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:“如果何政委对你真的情根深种,任何人都插不进你们的感情,你为什么要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我?”

“撇开你要给我使绊子不说,你就没想过你这么做会给何政委带来什么影响吗?”

这番话像是巴掌,狠狠打在廖辰的脸上,火辣辣的疼。

他无法反驳,却又不肯服软:“你什么意思?是在教训我吗?”

梁泽鑫挺直了腰板:“没错,但你要是没有良心,教训你也没有用。”

廖辰的火气“噌”地一下就上来了,他挥起拳头,狠狠地朝梁泽鑫的面门砸去。

但就在拳头即将触及梁泽鑫的脸时,一只瘦削而有力的女性手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
廖辰转头一看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!

“甘棠?你怎么在这里?”

廖辰脸色苍白,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斗志。

何甘棠眼中怒火中烧,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:“我刚从军人代表大会回来,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你在打人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廖辰急忙辩解,放下拳头:“是他说话太伤人了,我一时冲动才……”

然而何甘棠并没有理会他,而是转向梁泽鑫,眼神突然柔和下来:“你没事吧?”

梁泽鑫摇了摇头,对何甘棠眼中的深情视若无睹。

何甘棠感觉到梁泽鑫更加明显的疏远,心中不禁一紧。

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处理军区的事务,又忙于代表会议,根本没有时间去找梁泽鑫。

她心中已经有了危机感,总觉得这样下去,两人可能就像两条平行线,永远没有交集。

她甚至好几次想要转业……

梁泽鑫看着何甘棠,似乎明白了她还不知道大字报的事情。

他又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廖辰,故意说:“何政委,上次您救了我,我很感激。虽然军民一家亲,但如果被人误会我在勾引您,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。”

何甘棠眉头一皱:“什么意思?”

梁泽鑫直言不讳:“这位男同志去我们学校贴大字报,说我勾引您,破坏了您和他的感情,作风恶劣,建议学校开除我。”

听到这话,何甘棠脸色一沉。

廖辰慌了:“不是不是,甘棠,你别听他胡说八道!”

“我是不是胡说八道,你们去学校问问就知道了。”

梁泽鑫已经失去了耐心: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
说完,他直接绕过两人离开。

何甘棠心中一空,也不管廖辰,急忙追了上去:“泽鑫,等等!”

感觉到何甘棠又要抓自己的手,梁泽鑫灵活地躲开了,压着性子说:“男女授受不亲,请您自重。”

何甘棠一噎,僵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去握成拳:“我们能好好聊聊吗?有些话你可能不相信,但是……”

话到嘴边,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
所有的经历都太匪夷所思,如果就这样跟梁泽鑫说他们本来是夫妻,但他因为救人牺牲,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找他,想好好补偿他,他真的会信吗?

梁泽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何政委,虽然不知道您对我的那些感情从何而来,但我还是想跟您说清楚,我对您只有感激,里面没有掺杂一丝爱情。”

顿了顿,他还是想彻底断了她的念头:“而且,我跟宋队长已经在一起了。”

这句话,对何甘棠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。

她紧缩的瞳孔颤抖着,只觉呼吸都被狠狠扼住:“你跟宋婉?”

梁泽鑫点点头:“是的,我们在一起很好,所以我希望我们保持距离,不只是出于礼貌,也为了您政委的颜面。”

一字一句,都像烈火灼烧着何甘棠的心,剧痛炸开。

无措开始翻腾,催化着她的不甘:“你为什么会选她?”

在她的认知里,梁泽鑫应该爱着她才对,即便现在一切跟以前的认知不一样,但梁泽鑫是梁泽鑫,她是何甘棠,两个人本该走到一起。

而且老天爷既然让她出现在这个没有跟梁泽鑫结婚的世界,不就是要让她弥补遗憾吗?

梁泽鑫看着何甘棠,声音清晰:“因为她太好了。”

何甘棠捏着拳,用力到骨节都开始泛白:“你说的好,是说她能对你有求必应?”

梁泽鑫皱起眉,似是很不满意她的话。

“她不能,她是刑警,她的时间不属于我一个人。”

谈起宋婉,他的眼神闪烁起温柔的光:“她真的很忙,有时候会在办公室熬夜查案,她也很勇敢,会不顾危险的冲在前线,她没有时间陪我,我理解她,所以不会怪她。”

“但只要她下了班,或者没事了,就会来找我说说话,如果我在忙,她会静静等着,她会记得我说的每句话,有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了,她却能一字不落的把我说过的话重复一遍。”

“她家庭条件比我好,身边不乏有其他男同志喜欢她,我也担心自己是不是配不上她,但她会认真礼貌拒绝每个向她示好的人,会大大方方把我介绍给同事和朋友。”

“她表面看起来很冷漠,但是个热心肠的老好人,在我没信心抱怨时,会一遍遍激励我,给我充分的信任和关注,让我有底气也不去害怕别人的质疑。”

梁泽鑫说了很多,何甘棠的脑子里却不断闪过曾经自己跟梁泽鑫的往事。

一次次为了廖辰抛下他,又不相信他,从没关注过他说的话

直到此时,她才发现自己对梁泽鑫的爱竟然是那么表面。

梁泽鑫没有察觉到何甘棠眼底巨山倾倒般的挫败,继续说着:“跟她在一起,哪怕相隔再远,我都会觉得心还在一起。”

顿了顿,他抬眸看着面前僵住的女人:“何政委,您也很优秀,我相信您会找到一个真正爱您,您也爱的男人。”

说完,梁泽鑫迈步远去。

何甘棠僵在原地,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背影,酸涩的双眼渐渐模糊。

她曾经有用过一个爱自己的人,可她弄丢了。

又在以为可以找回来时,却发现已经物是人非,他不爱她了。

军区大院。

已经是深夜,空阔的客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。

何甘棠坐在地板上,身边倒伏着六七个白酒瓶。

她手里抓着喝了一半的酒,仰头又是一个猛灌,直到胃和喉咙像是被火灼烧了一下,她一下吐了出来。

撑着地板的双手开始颤抖,她双眼猩红,无光的眸子就像熄灭的烛火。
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何甘棠任由自己重重倒在地板上,流淌的酒湿透了她的上衣。

望着刺眼的灯光,她喉间溢出沙哑的呜咽。

她自私的希望自己再醒来时,又回到了那个失去梁泽鑫的世界。

至少在那个世界,她拥有过梁泽鑫,梁泽鑫爱过她,哪怕只是爱过。

“泽鑫你能不能,回来”

何甘棠手覆上双眼,嘶声呢喃。

几天后,大字报的事儿在何甘棠的介入下悄无声息地解决,原来是廖辰给了苟志野钱,让他悄悄把大字报贴上去的。

因为这件影响比较恶劣,苟志野被开除,而廖辰也因为造谣被拘留。

听到这样的结果,肖静安在宿舍里恨恨地挥着拳:“早知道多揍苟志野几拳,检讨书也白写了。”

正在看书的梁泽鑫心不在焉的,解决了这件事是挺好的,可是他挺想宋婉的,也很担心她。

“只是有些人还以为你跟何政委不清不楚,说话还挺难听,真是”

肖静安撇撇嘴,不经意看了眼窗外,眼神一亮:“泽鑫泽鑫!快过来看,宋队长在楼下!”

听到这话,梁泽鑫立刻丢下书跑到窗边。

只见一身挺拔警服的宋婉站在楼下,在任何时候都能成为焦点的飒爽模样让不少男同学眼睛都看直了。

而她的眼神只看向一处,当看见男孩惊讶的脸时,她轻轻弯了弯嘴叫,朝他挥了挥手。

梁泽鑫心一动,不知怎么的,眼眶居然酸了。

肖静安还沉浸在宋婉的美色里,却见梁泽鑫突然转身跑了出去。

“你干啥去啊?”

不一会儿,又看见匆匆跑出去的人站到了宋婉面前,这才恍然大悟,又气又喜:“这家伙,跟宋队长处对象了居然都不告诉我,真不够意思!”

看着心心念念了快半个月的女人,梁泽鑫红了眼,因为这里人太多,他只能克制自己抱住她的冲动。

“你,你回来了,没受伤吧?”

宋婉却微蹙,在大会上做检讨似的:“对不起。”

梁泽鑫愣住:“怎么了?”

“大字报的事儿我听说了。”宋婉眼底透着自责和疼惜,“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”

梁泽鑫反应过来,轻笑着摇摇头:“没事,都过去了,虽然那几天的确挺难熬的,但我一直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,其实我更担心你。”

面对他的理解,宋婉心间就像化开了一颗糖。

她握了握他骨节分明的手:“有时间吗?”

“嗯。”梁泽鑫点点头。

下一秒,宋婉当着众人的面轻轻牵起他的手:“我也有时间,约会去吧。”

听着身后楼上的惊呼,梁泽鑫脸‘唰’的红了。

约会

他们在一起后,好像还从来没约会过呢。

看着身旁高挑的女人,姐姐给他无限的安心感。

他缓缓回握住她的手:“好啊。”

这个年代的约会,也只是逛逛公园聊聊天。

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公园的桥上,有一句没一句聊着。

“最近还是很忙吗?”梁泽鑫问。

“还好,案子还不算棘手,已经破了。”宋婉顿了顿,话锋一转,“对了,那天不是让你把饭菜留着吗?我回去后都不见了。”

说到这事,梁泽鑫鼓起脸嗔怪道:“你还说,明明那么难吃,你还硬塞,也不怕吃坏肚子。”

“那是你做的,再难吃我也觉得可以吃进去,而且浪费可耻。”

“我没浪费,拿回学校倒进泔水桶嗯,让学校的猪吃胖点,也不算是浪费吧。”梁泽鑫拨弄了下头发。

忽然,一对挽在一块年轻情侣从两人身边走到前头。

好像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,男孩突然低头在女孩脸上亲了一口。

梁泽鑫和宋婉停住脚,愣愣看着两人。

他们俩在一块快两个月,好像除了拉手拥抱,还没亲过。

宋婉心里清楚得很,她希望梁泽鑫能像那个男孩一样,或者自己能成为那个男孩,只是担心梁泽鑫会害羞。

“咳咳咳,那个……”她假装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,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落在了旁边男孩湿润的唇上。

梁泽鑫突然低下头,松开了她的手,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。

宋婉一愣,赶紧追了上去。

直到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假山后,他才停下了脚步。

宋婉一头雾水:“你走得这么急干嘛?”

话音未落,她的嘴角突然感到一阵凉意,那柔软的触感仿佛电流一般传遍全身,让她的心跳瞬间停顿!

梁泽鑫双手环抱着宋婉的腰,低头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嘴角。

他闭着眼睛,整张脸都涨得通红。

几秒钟后,梁泽鑫才慢慢抬起头,紧张地睁开眼睛,却发现眼前的女人站得笔直,像个木头人一样。

他抿了抿嘴唇,低下头,感觉脸上热得发烫: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

听到他的声音,宋婉这才回过神来。

看着眼前这个既羞涩又天真的男孩,她的眼神微微沉了下来,轻轻地踮起脚尖,猛地伸手将他拉了过来。

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,惊呼声被她深情的吻淹没了。

宋婉的吻还很生疏,但这并不重要,她学得很快,在这种事情上似乎已经无师自通了。没过多久,他就已经被她唇间的柔情弄得晕头转向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梁泽鑫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,宋婉这才放开他,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。

“我完了。”宋婉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。

他还有些迷糊:“什么?”

“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。”

明明是这么甜蜜的话,宋婉却说得一本正经,好像真的面临了什么大事。

梁泽鑫的眼神温柔:“没人让你离开。”

宋婉抑制住继续的冲动,自言自语道:“刚才我感觉到心里好像开了很多花。”

停顿了一下,她又补充了一句:“就像连续破了几百个大案子那种开心。”

听到这个比喻,梁泽鑫忍不住笑了出来,如果刘宇他们看到这样的宋婉,不知道会不会笑得下巴都掉了。

“我们要一直在一起。”他搂着宋婉的腰,安心地将她拥入怀中。

宋婉轻轻地应了一声:“一直在一起。”

“那你记得,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,你可以受伤,但不能死。”梁泽鑫紧紧地抱着她。

宋婉嘴角微微上扬:“以前我不怕死,现在有了你,我确实有点怕了。”

“你要是这么说,阿姨听了,她会骂你的。”

“不会的,她巴不得有人让我怕死。”

时间如白驹过隙,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。

梁泽鑫和宋婉在建军节领了结婚证,到了国庆节才办了婚宴。

来的客人除了两家的亲戚,就是梁泽鑫的好朋友和宋婉的同事。

他们站在酒楼门口,笑容满面地迎接着来参加婚宴的宾客。

梁泽鑫抬头间,看到不远处树下一个穿着军装的身影。

他眯了眯眼睛,仔细一看,好像是何甘棠。

自从两人在供销社门口那次谈话后,整整一年都没有再见过面。

她瘦了很多,脸色也不太好,一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生的眷恋和遗憾。

“看什么呢?”身边的宋婉轻声问道。

梁泽鑫看了她一眼,又往何甘棠那边看去,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。

“我好像看到何政委了。”他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
宋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只看到一片空荡。

梁泽鑫摇了摇头,自言自语道:“大概是我看错了。”

天气晴朗,树影斑驳。

听着身后喜庆的鞭炮声,何甘棠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,仿佛是在彻底走出梁泽鑫的生活。

这一年,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
梁泽鑫不知道,她经常偷偷地去看他。

这一年,她看到了他从未有过的笑容,那样灿烂幸福,却不属于自己。

何甘棠停下脚步,满是血丝的双眼里涌起了挫败和低迷。

“原来没有我,你也能过得这么好。”

何甘棠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,通讯员急匆匆地拿来药,又倒了水:“政委,您烧还没退,赶紧把药吃了吧。”

然而何甘棠却摇了摇头:“放着吧,我想一个人待会儿。”

通讯员欲言又止,见她又摆了摆手,才放下药和水,敬了个礼转身出去。

看着桌上的药,何甘棠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。

也许从梁泽鑫告诉她他已经爱上别人的那一刻起,她的心就已经死了。

她麻木地趴在桌上,逐渐模糊的意识像一只大手,把她拉进了深渊。

“甘棠?甘棠!你快醒醒啊!”

好吵。

“甘棠!你都昏迷四天了,你赶紧醒醒啊。”

这个声音是妈妈?

何甘棠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,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白墙,还有正在滴药水的黄胶管。

看到她醒了,何母喜极而泣:“你可算醒了。”

何甘棠一时没反应过来:“我怎么会在这儿?”

“你高烧引起了肺炎,昏迷了整整四天呢!”

何母倒了杯水,对她的态度似乎软和了一些,但还是夹杂着恨铁不成钢:“听通讯员同志说你是因为淋着雨回去才发烧的,人都没了,你才知道痛。”

听了这话,何甘棠愣住了:“什么没了?”

何母的脸色微变:“难不成你连脑子都烧坏了?今天正好是泽鑫的头七。”

一句话像是雷声在何甘棠耳边震响。

梁泽鑫的头七?

他不是和宋婉结婚了吗?

她的眼神颤了颤,强忍着浑身的无力坐起身,猛地拔掉了针头。

手背上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,这不是梦。

但那一年又是什么?

她亲眼看到活生生的梁泽鑫,他有父母,上了大学,甚至爱上了别人,成了别人的丈夫。

何母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

她叫来护士重新给她扎上针。

而何甘棠就像被抽离了灵魂,整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。

何母虽然因为梁泽鑫的事对她心存芥蒂,但终归是自己的女儿,还是不免担心起来:“甘棠?你到底怎么了?”

过了很久,何甘棠的眼神才重新有了光。

她僵硬地转头看着母亲,嚅动着干裂的嘴唇:“妈,我真的错了。”

何母愣了愣,好像是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,一下就红了眼:“你现在知道错了,都晚了。”

“是,已经晚了。”

“我不该自以为是地介入泽鑫的生活,我让他消磨了对婚姻所有的信心,我让他受了太多委屈,是我害死了他,是我。”

何甘棠低下头,颤抖的双手抱着头,像是一个忏悔的罪人。

听着这些话,何母落下了泪,却说不出话。

原本沉寂的病房里,回荡着女人沙哑的呜咽。

次日。

何甘棠不顾医生的劝阻,硬是出了院。她没有回军区,而是去了墓园。

天空飘着细雨,她站在一座新墓碑前,缓缓蹲下,将怀中的花轻轻放下。

碑上照片里的梁泽鑫笑得依旧那样明媚鲜活。

何甘棠扬起嘴角,惨淡一笑:“我知道,你大概是不愿意见到我的,但我还是自私地来了。”

“泽鑫,我看到了你没有我的生活,很幸福,是我从没有给过你的。”

说到这儿,她的眼眶湿了:“对不起,是我辜负了你。”

何甘棠扶着墓碑的手缓缓收紧,用力到骨节都泛了白。

冰凉的雨淋在她的脸上,和温热的泪水融在一起,滴落在洁白的菊花上。

她哽咽着,只觉呼吸都被束缚。

原来不管在哪个世界,她都已经失去了梁泽鑫。

那个曾经满眼都是她的男人,再也回不来了。

何甘棠不知道自己在梁泽鑫墓前待了多久,又说了多少话。

雨慢慢变大,直到停下,她才撑起身体离开。

乌云逐渐散去,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潮湿的街道上。

何甘棠停下脚步,缓缓抬起头。

世界的光这么刺眼,可她生命里的光却永远不会再亮了。

她低眉自嘲一笑,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,还有什么脸面去感慨。

“甘棠!”

突然,廖辰的声音响起。

何甘棠转身看去,只见头发凌乱,双眼通红的他跑了过来,一下攥住她的手:“我找了你好几天了,你去哪儿了?”

面对这个男人,何甘棠眼底闪过一抹冷冽,她抽出手,根本不愿再搭理。

而廖辰像是受了刺激,不顾一切再次抓住她:“甘棠,电视台把我开除了,还把我的事放到了节目上,现在根本没有工作单位肯要我,我求求你,看在我们相识一场,也相爱过的情分上,你帮我这最后一次吧。”

何甘棠冷眼看着:“那是你自己的事,与我无关。”

说完,撇开他就走向马路对面的车。

“甘棠你明明说过爱我的,就算那只是过去,那不是也算爱吗?甘棠!”

廖辰也不管那么多,直接就追了过去。

突然,刺耳的刹车声响起。

一声闷响伴着男人凄厉的惨叫在何甘棠身后响起。

她愕然转身,只见廖辰在地上连滚了数圈后瘫在了地上,暗红色的血从他脑后流了出来,整个人都没了声息。

“廖辰!”

医院,抢救室外。

何甘棠揉着紧皱的眉,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感到头疼又无力。

这时,抢救室的门开了,她走上前:“医生,他怎么样了?”

医生摘下口罩,轻轻叹了口气:“目前他的生命算是保住了,但脊椎受到了永久性的损伤,恐怕以后他再也站不起来了。”

这话一出,何甘棠愣在了原地。

再也站不起来,意味着廖辰成了瘫痪者?

一时间,她心中百感交集。

得知消息的廖母急忙赶来,因为儿子之前的所作所为,她不敢去见何甘棠。

何甘棠告诉何母廖辰瘫痪的消息,何母沉默良久,最后只说了一句:“这是报应,一切都是报应。”

她没有回应。

或许真的是这样,善恶终有报。

但她自己对梁泽鑫的亏欠,又会有什么样的报应呢?

几天后。

何甘棠攥着那张薄薄的死亡证明,手都在发抖。

这张纸轻飘飘的,可拿在手里却像有千斤重。

她拖着步子往民政局走,每走一步都觉得特别吃力。

快到民政局门口时,她看见一群人围在那儿吵吵嚷嚷的。

"你这小伙子怎么这样?老人家摔倒了都不扶一下!"

何甘棠顺着声音看过去,不由自主地往人群那边走。

挤进人群一看,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脸红脖子粗地跟人吵架,地上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。

再仔细一瞧,这不是军服厂广播站的小李吗?

前几天她跟站长说了廖辰指使小李抢梁泽鑫培训名额的事,小李就被叫回去调查了。

结果发现他爸根本没得尿毒症,腿也就是有点跛,压根没瘫痪。

最后小李直接被厂里开除了。

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:"你这年轻人撞了人还不认账,我都这把年纪了,家里儿孙满堂,还能讹你不成?"

小李急得直跺脚:"明明是你自己往我身上撞的!"

这话一出,老太太哭得更凶了。

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。

"老太太吃饱了撑的撞你?不怕摔着?"

"就是,现在有些年轻人做错事还不认,道个歉能咋的?"

"我在军服厂上班,认识他,之前骗人说老爹瘫痪又得尿毒症,抢了别人去首都培训的机会,后来被查出来开除了!"

"怪不得呢,原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!"

一句比一句难听的话砸过来,小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想走又被人故意拦着。

何甘棠听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。

善恶到头终有报。

而她的报应,就是永远失去了梁泽鑫。

当工作人员"咔嚓"一声在梁泽鑫的户口页盖上"注销"的红色印章时,她感觉心里又被挖走了一块。

拿着户口本走出民政局,何甘棠抬头看天,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。

要是人有下辈子,她希望梁泽鑫别再遇见她了。

没有她的人生,肯定能像那个梦里一样幸福美满。

三十五年后。

寒冬腊月,窗外飘着鹅毛大雪。

头发全白的何甘棠躺在床上,身边只有五十三岁的表侄田海斌守着。

"姑?姑?"田海斌凑在她耳边轻声喊,想让她清醒点儿。

何甘棠半张着嘴,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,好像已经到了弥留之际。

看她嘴唇在动,田海斌赶紧把耳朵贴过去,只听见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。

"泽鑫..."

恍惚间,何甘棠觉得自己突然不老了,穿过一道刺眼的阳光,她看见个熟悉的背影。

"泽鑫?"

她沙哑地喊了一声,那人转过身来,朝她温柔地笑着伸出手,像是在邀请她。

何甘棠激动得眼泪直流,紧紧抓住那只温暖的手。

"铛——铛——"

墙上的老钟敲了十二下,何甘棠的手突然从床边垂了下来。

"姑!"

田海斌带着哭腔的喊声在房间里回荡。

何甘棠安详地闭上眼睛,嘴角挂着三十五年来最轻松的笑容。

在那个再也不会醒来的梦里,她终于又见到梁泽鑫了。

那个爱了她一辈子,却被她辜负了一辈子的男人。

这回,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。

【全文完】